梅岭寒顿了一下，望着帝辰笙道：“别说想为世家分忧，匡扶正道，护持天下，若是十六年前的殿下说这话，我自会先信三分，十六年后的今天，我可是分毫不信。”

没有人在经历了他的经历后，还会想着什么天下正道。没有人在被神魔打入蛮荒剥夺了一切后，还会为苍生请命。这人不疯不入魔，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帝辰笙笑道：“我只想拿回自己的自由和尊严。”

梅岭寒想起十六年前旧事，十分隐晦的叹息道：“真没想到，十六年过去了，殿下还这么重面子。”

帝辰笙却答得丝毫不隐晦：“丢不丢面子我早就不在乎了，其实从头到尾我在乎的只有一样，就是有能力去守护我想要守护的，可惜我这一生在这方面，就像个笑话。”

梅岭寒脊背一绷，正色道：“圣子难道不觉得，殿下这样从蛮荒回来，实在是衬得整个天下都像个笑话吗？”

帝辰笙笑道：“这世间本是笑话一场。梅老这么说，倒也不错。”

梅岭寒厉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一句话便可以把你赶出云梦溪。”

帝辰笙嘴角依然挂着那浅淡的微笑，却是放低了声音：“以前，我想要去守护我珍视的一切人和事，可现在它们都没了。如今我不再是圣子，便也没了那些所要肩负的责任。但亏欠我的自由，我还是要拿回来。”

梅岭寒软了下去，叹息道：“如果你找一处乡间田野，隐姓埋名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帝辰笙忽然截断他话头：“十六年不可能一笔抹消，我要拿回亏欠我的，还要让世事给我的心有不甘一个交代。”

梅岭寒一惊：“你要复仇？”

帝辰笙：“不是复仇，是正名，揭真相。”

他顿了顿，望着老人一字一句道：“难道梅老不想知道是谁盗走了功法？不仅这一次的功法失窃，还有十六年前的长山苏氏功法失窃案。那一案牵连甚广，甚至萧风末那魔头为此被逐出师门，之后又牵扯出多少恩怨混乱。四大世家日日将同气连理挂在嘴边，不说帮忙寻功法下落乃是责任，就说十六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的浩劫，天下多少生灵涂炭，梅老也不想知道背后隐藏的那只手吗？”

梅岭寒脊背绷直，他紧紧攥着茶杯一角，就这样看了帝辰笙许久，才悠悠答道：“老朽不知还能活多久，当然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个答案。可那只手隐藏之深你我难以想象……难道……难道你这是要以己身为诱饵？让那只手知道你回来，甚至再找上你？！”

帝辰笙：“江夫人曾来蓬莱岛刺杀我，如今夕家的事只有云梦溪你我几人和广陵墨家知道。而广陵世家大会，便是一个试探那人是否在墨家的绝佳机会。”

梅岭寒：“他若是墨家之人，必会有所准备。而只要他有所设计有所行动……你是要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

帝辰笙：“不错。”

梅岭寒默然沉思了一阵，问道：“关于那人你知道多少？”

帝辰笙顿了一顿，再开口依然是风平浪静。然而若细听，他话音中却有浓浓的忌惮：“瞎子，竹杖探地，乌啼伴身。”

还有一句，追我如影随形。

因此以我为饵，他早晚必出。

梅岭寒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广陵世家大会后，云梦溪怕不能留你了。”

帝辰笙微微一笑，极为谦和的行礼告辞。

身后，茗香四溢，一杯热茶尚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