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晴朗，一缕缕阳光照进屋内，赵展坐在案桌前，瞟了一眼卧在床上的人，嘴角不觉轻扬，移回目光，埋下头，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自然而然醒来，乐正毓秀眨了眨双目，定睛望着上空，微微一怔，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环顾四下，只见一人捧着书端坐在那里。她感到大惑不解，撅起嘴想了想，大声提问：“少爷，我怎么会睡在您的床铺上呢？”

赵展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人睡眼惺忪，还处在迷糊的状态中，禁不住扬起眉毛，把书搁到桌子上，面部浮现一道笑影，双目凝视着她，慢条斯理地解释：“昨夜，我们回来得太迟，你竟然坐着就睡着了。我原本想送你回房，但是为了不惊扰到旁人，我便把你抱到床上去了。”

她如梦初醒，自己昨晚一坐到凳子上就昏昏欲睡，想必是太累了，难怪会睡得那么沉，被此人抱起来都毫无察觉，想到这里，脑海内突然蹦出一个问题，一丝慌乱萦绕在心间，缓缓提起臂膀，一边挠着耳后根，一边乐呵呵地探问：“少爷，我睡在床上，那您睡在哪儿？”

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赵展顺口道：“不要多想，我睡的是地上。”话毕，脸色转而严肃起来。

乐正毓秀立马手掌朝前，对着他连连摆手，笑容满面地应和：“我没有多想，少爷是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对我怎么样，我相信您的为人。”她拧起细长的眉毛，眸子朝下，抿紧樱桃嘴，心中直犯嘀咕：想不到，你也会怜香惜玉啊，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睡在地上呢。真是奇怪，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好心呢？

赵展随手把放下的那卷书合上，慢慢起身，盯着那人瞧了一会儿，见她心不在焉，好像在想些什么事情，便提起膝盖迈步，走近床头，停下了步伐，脑袋高昂，站得腰板笔直，表情依旧严肃，一本正经地发问：“是吗？你就不怕我是伪君子？”

她挺起下颚，显然，此人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忍住一时的不满，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明确地回答：“不怕，我家少爷正气凛然，是真君子。”面色不变，脑子内灵光一现，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您今日不用去刑狱府吗？”

听到这个人对自己的评价，他心生欢喜，神色立时改变，眉目间含着几分愉悦，俯身坐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问话的人，吱声：“自然要去，不过我是准备等你醒来后再去。”

“您在等我？”她的眼里流露出惊诧，完全搞不懂此人的意图，低头躲避他的目光，嘀咕：“你是掌刑司，而我只是个婢女，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等我干什么。难道云烟国的官员都很清闲，只要上个早朝就行？”

只言片语入耳，他故意沉下脸，厉声道：“别再喋喋不休了，快起来。等会儿，琴双该过来了，要是被她看到这一幕，可就有理不清了。”站起来，向旁边挪几步，视线仍旧落在她的身上。

“您得是，我这就起来。”乐正毓秀急忙穿好鞋子，埋首走到他的面前，低眉顺眼，好声好气地问：“少爷，不知您现在有何吩咐，要不要奴婢去打洗漱水？”

瞧她这般乖巧，赵展倒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心内窃笑不已，高声叮嘱：“我还是头一回迟到，通常这个时候，我应该身在刑狱府才对。等会儿吃饭时，我娘必然会问你，你就我昨夜睡得迟，因此今日起得也迟。”

这样的话出自此人之口，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乐正毓秀慢腾腾地仰起脑袋，半眯着眼睛打量他，将信将疑。“您这是让我对老夫人撒谎？”

他柔声了句：“我还不是为了你。”

语出惊人，登时，心潮起伏不断，她的眼眸低垂，脸颊呈现出彩霞般的颜色，满口应答：“是，是，都怪我，是我的错。”完后便努起嘴，陷入沉思中：为了我？你这么，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管了，老夫人让我撮合你和毛烟姿，你对我也不差，我就帮帮你们。

门被悄悄推开，她提起轻薄的袖子，眉目藏着无限的悲伤，步步沉重，愈是靠近那个人，呼吸就愈加困难，驻足不前，凝眸近处的人，过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你不是累了吗，为何还不肯把书放下？王爷莫非是个书呆子？看得如此入神，连孤进来都不晓得。”

他闻言大惊，尽量掩饰内心的诧异，把书徐徐放下，抬起头，神态寻常。“王上，您怎么又进来了？”语气很是冷淡。

盛北辰并未立即应声，而是回以微笑，坐到床边，仰长叹一声，略微摇头，朝着他摆出一张苦瓜脸，讲出来：“孤不该来呀！听王爷这口气，难道是不想见到孤？”

想要装作看不见她的脸，装作听不见她的声音，可是，此人一出现，自己就移不开目光，即墨玉衡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道出：“若我不想，您就会出去吗？”

她回答得十分果断：“不会。”上半身前倾，趁机握住他的一只手，嘴边泛起一道道涟漪，得轻松：“因为你嫌孤熬的粥不好吃，所以孤就请求剑圣前辈亲自下厨给你弄点食物。”

猝不及防，一股暖流奔上心头，即墨玉衡的眉宇间笼罩着寒气，整个人恍若一座冰山，两瓣嘴唇微张：“王上，何必麻烦前辈呢？我并非是嫌您做得不好吃，而是确实没什么胃口。”他话之间，也在心中默念：盛北辰，我承认，在你面前，我就是心口不一的人。我怨自己，无法忽略你的好，更无法坦然接受你的好。

竖起耳朵聆听，她的笑容渐渐改变，添了几分苦涩，问：“你是打算对孤避而不见？”挪动身子，凑近这个人，抓起他的手腕，举到半空中，略微使劲，射出犀利的眼神，有意提高语调：“别忘了，孤就在你的左右，你明知避不了，却还要避开，终究是徒劳。”

二人对望，即墨玉衡表现得很冷静，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淡然追问：“王上，何出此言？”

盯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盛北辰倍感忧心，皱了一下眉头，强行露出欢笑，答道：“直觉，孤的直觉向来很准。”心翼翼地松开他的手腕，沉吟了一番，接着认真询问：“难道王爷还在为孤冒犯你的事情而介怀？如果你无法释怀，那孤就给你赔礼道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