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

紫芊紫穗侍立在廊檐下，这两日陛下苏醒，府里便热闹了一些。

眼看陈盈从对面走出来，她二俱都笑着请了安。

因她二人久在御前侍候，昔年伴驾往来凝月宫频繁，陈盈与她们早已熟识，便摆一摆手，示意她们免礼，道：“昨儿陛下说不日就要回宫去了，那边厢我还有些东西待收拾，你们若无事，就同我一起到隔壁去吧。”

“是。”紫芊、紫穗可喜她能松口回宫去，一时俱都喜不自禁，忙跟在她后头往隔壁忙活去了。

不同于陈盈这些时日的辗转难安，周弘治这两天倒是难得睡了个踏实，今晨一觉醒来，眼瞅着身畔已没了佳人踪影，正不知陈盈去了何处，眉间深蹙，便批衣走了出来。

高德禄一早候立在外头，瞧着君王衣衫不整的模样，心头微讶，忙跟上前去：“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周弘治拧眉看他一眼：“皇贵妃何在？”

皇贵妃？皇……

高德禄张了张张口，皇贵妃娘娘昨晚上不是同陛下歇在一处的吗，怎的一早起来人又没啦？

他唬得眼皮子直跳，忙道：“奴才……奴才这就着人去找找。”

小公主还在隔壁厢房住着呢，皇贵妃娘娘这般疼爱小公主，没道理自个儿一人走了呀。

他慌慌张张就要喊人来，那边厢陈盈却已带着紫芊紫穗回来了，闻言扬声笑道：“高阿翁，不必找了，本宫在这儿呢。”

“哎呦喂，我的娘娘哎，您这出去也不说一声，可吓死老奴了。”

高德禄拍一拍胸口，赶紧地扭过头来，瞧着她和紫芊紫穗手里大包小包的，忙过来替她们拿了东西道：“娘娘这一大早买什么去了？可叫陛下和老奴好一通找。”

陈盈抿抿唇，笑而不言，越过他看着周弘治正黑了一张面孔站在台阶上，便转回头去含笑吩咐紫芊紫穗：“把东西都装马车上去吧，仔细些，里头还有些易碎的物件，务必不要磕碰坏了。”

“哎，奴婢晓得了。”紫芊和紫穗笑着答应，便扯一扯高德禄的衣袖，将他一同带出去了。

却说周弘治本为着找不见陈盈而恼怒，这会子看她带说带笑的回来，且又拿了那么许多东西，还说要装马车上去，心里微微一动，遂走下台阶来，握住了她的手：“爱妃可都想好了？这一走，说不得就回不来这里了。”

“臣妾没有想好又能如何？陛下难不成愿意臣妾留在苏州长住下去？”

陈盈抬眉瞥了一瞥，深觉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前明明是他威胁利诱逼着她回宫里去，这会子倒又装成个好人儿了。

“陛下，你们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便如陛下所说，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

她轻叹口气，反手回握住他：“臣妾许久没有见过太妃娘娘和清妍清庭他们了，此番回去也不知她们还是否记得臣妾模样。”

“记得，怎会不记得？”周弘治唇角含笑，搂过她拥在怀中，“朕的爱妃聪敏慧善，才貌过人，谁人会忘记？何况先时朕已派人给宫中和行宫那边都送了信去，只说你在行宫业已休养好了，不日即可回宫，她们……都在宫里等着你呢。”

“是吗？那就好。”

陈盈轻轻依偎在他怀中，目光微不可见的闪了一闪。

纵然周弘治说得轻巧，可她知道，这次回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应付的。

不说宫中旧人，但是清庭清妍那里，要问起来，她就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娘亲，娘亲，你看我有小风车，呼呼，它转啦，转啦。”

马蹄声起，陈盈抱着熙熙坐在马车里，听着小女儿奶声奶气的话语，不觉莞尔地摸一摸她的额头：“好孩子，快拿好了，仔细要掉下去呢。”

“嗯。”小丫头乖巧地点点头，倏尔，又扭着身子过来问她，“娘亲，嬷嬷和绾绾姐姐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呀？”

陈盈笑容稍浅，片刻才哄着她道：“我们不是出去玩，是回爹爹的家。你杜嬷嬷和绾绾姐姐是苏州人，自然要留在苏州的，况且我们都走了，她们要是也跟着我们走，家里岂不是没人住了吗？”

“哦，那爹爹的家在哪里呢？”

“爹爹的家在京畿。”

“京畿？京畿又是哪里？”

小丫头未曾出过远门，又因年纪小，未知的东西多，自然好奇的东西也多。

她一言一语，仿佛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明白，斜侧里周弘治本是默默地听她们母女俩聊天，这会子听着小丫头问到了京畿，便伸手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半掀起车帘，指着外头同她道：“京畿就在北面，再过一日，你就可以看到京都的玄武门了，入了玄武门，再往北走，咱们就能回家了。”

“还要往北走吗？爹爹的家可真远呀。”

小小人儿轻呼着叹口气，惹来陈盈和周弘治相视一笑。

周弘治伸直手臂，握住陈盈的手，似是看到了她眼底的不安，不禁安抚了她几句：“朕从未相信过你会不在这个世上，所以对外一直都说你在行宫休养，你回宫以后只需照着朕的话说就是了，其他的朕都替你打点好了。”

“嗯，我知道。”陈盈扬起唇，微微地笑，不知是想宽慰他，还是想宽慰自己。

对比陈盈的近乡情更怯，熙熙就活泼多了，小小人儿此前跟着陈盈寄居江南，从没有出过远门，看过小桥流水之外另一个世界。

而今见那京都处处繁花，琳琅满目，一双眼睛活像是用不过来一般，都不知要看什么好了，拉着她和周弘治的手欢呼雀跃：“娘亲，京都好漂亮呀，房子真好看……”

陈盈初时还拘束她几分，后来被她嚷嚷得头疼，干脆就撒开手由她趴在那窗户边上玩闹了，横竖有左骅护卫，且又是堂堂京都在天子脚下，料来不会出什么差池，她自在烦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