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尾，这送别之宴倒也和适宜，谈话间，阿蛋等人便已站起身子即刻要走，魔夜灵知道再留不得，只能任之而去。

凡星与墨流尘走在前，阿蛋与魔夜灵行在后。

“你真的不打算早些告诉凡星她的身世？”这个疑问在魔夜灵心中留存已久，只是没有机会问出。

“现在自是不能说，此番襄都之战纪沐云虽损兵折将，但兽丹仍在他手上！只要得不到兽丹，我就别想夺回万兽林，虽这纪沐云阴险狡猾，手段狠辣，但他的唯一弱点便是凡星，如果我现在告诉她纪沐云与我家族有着血海深仇，想必就失了能牵制纪沐云的最后一棋。”

“你不怕她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怪你么？”

“自然不怕，她若是知道我为了这一天蛰伏了多久，受了多少苦难，一定会理解。”阿蛋面容坚定，从容而无畏。

魔夜灵倏而轻轻叹气，又轻松道：“日后，我二人一定会再相见，此次你助我夺回襄都，以后有什么困难，大可传信于我！”

阿蛋站住脚，忽而像是释然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魔夜灵，道：“以前，我觉得巫族欠我的，现在......”

他犹豫一瞬，面上攀上笑容：“谢谢你的母亲！”

说完他转身疾步跟上凡星二人。

魔夜灵紧紧凝聚异色双眸，呆滞在当地，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

越是临近鼎国，杂树遮扉，蒹葭清露，青竹松柏争翠碧，山间隐约有农家炊烟袅袅升起，偶尔听得猎犬吠，晚鸡啼，还有林中猎户猎兽时箭杆的“嗖嗖”之声。

空气越发湿润，但毕竟已经是冬季，寒凉伴着潮冷袭向马车内，凡星虽然此次受了些伤，但好在魔夜灵用解生花为她驱寒，此般被冷风钻了衣襟也没有抱怨。

她不停的用手撩起马车的布帘，向外打探，瞧见车外愈发郁郁葱葱，纵使舟车劳顿心情也越来越好。

想来还是家好，在襄都许久，她都是随军漂泊居无定所，还要时刻提防万亦楚对自己不利，身心俱疲，到了灵郾，又出了这些许的事端让她应接不暇，若不是墨流尘和阿蛋在身侧，想必她早已崩了心态，归心似箭。

眼看着这景色越来越熟悉，她连眼角的皱痕都挤了出来。

墨流尘微闭双眼暂时小憩，察觉到凡星不停的掀起布帘，亦是抿嘴轻笑，曾经以为她诡计多端，泼痞无理，可谁知她也有如此可爱的时候，再怎样都还是个即将弱冠桃李年华的小女子。

阿蛋虽小了凡星好几岁，但在心智上只上不下，他同样因为凡星这兴奋之举，而感染到自己，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他与凡星是亲生的姐弟，这近十载命运却完全不同，他庆幸姐姐能无忧无虑的度过这数载时光，没有仇恨，没有牵绊，守着顾家小院，守着邹府过得洒脱，令人羡慕，感谢上天能庇佑着他唯一的亲人，让她活着，自己不至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看着凡星这般无虑的模样，阿蛋心中继而又揪成一撮，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实情，她想起了全部，她又是否能接受？自小她便是倔强的性子，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她若回到过去，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任意洒脱？

阿蛋看向身后的帘外，而今她的生活无虞，只希望能多些无忧无虑的时日，毕竟，日后的暴风骤雨会刮些日子了......

熟悉的街巷，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店铺，熟悉的泥土气味，凡星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心中和暖，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走时还是落叶纷飞的秋天，而今已然是深冬季节，甚至有些转暖的势头。

走在永安街巷的青石砖和松动的石子泥土上仍是那样的踏实，她拢了拢外衫，将墨流尘与阿蛋丢在身后，一个人大步向熟悉的炸糕小摊走去，没走几步，便听到街巷的熟人不停的向她打着招呼。

“凡星姑娘回来了？”

“凡星姑娘不是被派去伺候纪将军了吗？纪将军人呢？”

凡星打着呵呵声，虽问的问题叫她有些难堪，但她知晓这些人都仅仅是好奇而已，并无恶意。

“啊......将军早已回来了，哈哈，张婆婆，这么早出来卖菜啊？”

对面妇人笑得憨厚朴实：“这些日子天气好转，我就将屯在家里的萝卜拿出来卖卖，呆在家里也是无趣不是！”

凡星一边笑答着一边向前走，眼看马上走到卖炸糕的地方，却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伸长脖颈，围在买炸糕的人堆里，那人矮矮小小，一身公子锦衣，松松垮垮，梳歪了的发髻还有几缕耷拉在耳侧，这人似乎完全不知，只是一味的往人群里挤去。

凡星怔怔，登时喜形于色，撇着唇角邪笑一下，几步上前，一把拽在那小公子的领后，将他拖了出来。

这小公子似乎十分恼怒，他一边捶打凡星的手臂，一边埋头重新往里挤，嘴里还嚷嚷着：“我先来的，扯什么扯，别拽我！”

凡星增了两分力道，又将他扯出人群，生是成功的将这小公子火气点燃，他随即转头骂道：“你有病啊，拽什么......”

在看到凡星的瞬间，他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呆在原地，瞬间脱口而出：“凡星！”

凡星立刻笑弯了一对长长凤眼，打量着眼前之人，张开双臂笑道：“还不过来给爷抱抱？”

话音未落，对面之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刹那间飞奔而来，两脚蹬起，一把拥住凡星挂在她的脖颈上，咧着小嘴又惊又喜，又哭又笑，道：“凡星，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凡星亦是回抱着他，俏笑：“小姐！......我不回来，就你这小身板，想必挤到明年也吃不到炸糕吧！”

邹瑶红了眼眶，环着凡星迟迟不肯撒手，她嘟嘟囔囔埋怨：“你可知你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里除了做女红就是读诗书，闷死我了，前些日子爹还给我看了门亲事，躲也无处躲......我真以为从此生活便如此庸庸碌碌，还好，还好！你终于回来了！我再也不用害怕了。”口中滔滔不绝，似乎要将这些日子未说之话尽数讲出来。

凡星听到此处，鼻子微酸，环着邹瑶的胳膊紧了紧，柔声在她耳边安慰道：“茶不思饭不想，那是因为厨娘做的饭你不爱吃，秀儿手又笨学不会我那精湛的厨艺，整日里读诗书做女红那是因为秀儿不会我教你的那些玩乐把戏......至于亲事，你是该嫁人了！”

虽然心里想念邹瑶，但顾凡星就是顾凡星，嘴上永远不饶人，此一番话将邹瑶扒的干干净净，让她无力反驳。

邹瑶娇嗔：“我以为你去了军营，性子能磨的好些，没想到还是如此刁钻。”

她一边用眼神狠狠白着凡星，一边顺势向她身后探去，嘴上脱口而出：“咦？纪大人呢？怎么没......”

话还未说完，她便看到墨流尘和阿蛋站在二人身后不远处，邹瑶瞬间又瞪大了双眼，回头看向凡星不可思议问道：“墨......墨公子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