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走回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轻轻落座，身下还有上一刻温存的余温，位置也不偏不倚的正好对应上。

双手撑在桌边，手掌互搭着隆起。

扁笙把脑袋随意搭了上去，抬眼看了看嬴悦。

“这时的她，应该也没心情吃什么吧。”心里这样想着，扁笙已经不准备再为嬴悦热饭了。

又于悠然间，脑袋轻轻一歪将重心倚在了右手掌背。

她闭上眼，感受着明明有人在自己身旁，却没有什么噪杂声音的独特安宁。

忽然开口道：“你能认识到这些，我也可以放心留下。”

“虽说日子无聊了些，但我能够不被人侵扰，随时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一点我得向你表示感谢。”

闻言，嬴悦轻嗯一声。

今日，她已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一次扁笙也一如既往的拒绝了她。

同时她所谓的感谢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两个字，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嬴悦都快要记不清她给自己说了多少次“表示感谢”，是八十五次，还是八十六……

算了，还是等回到卧房后，看看上面的计数吧。

抬头向前看去，深感失落与寂寞的嬴悦恍然发觉扁笙不知何时侧去的脸，竟比这十几年来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恬静、美丽。

摇曳的烛光，为她添上一层柔和而不失艳丽的晕红。

从窗口悄悄钻进的清风，又如一张惹人羡慕的大手般正轻抚着她的缕缕长丝。

嬴悦双眸闪烁着，闪烁着又黯淡着。

或许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像那摇曳的烛光一样，远远把她照耀，远远把她欣赏。

而她心中真正所期望的却是成为那一缕清风，一缕能与她紧紧贴合，能从身体一直深入到心灵的一缕清风。

遭遇的挫折多了，想要重新拍拍泥土站起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嬴悦学着扁笙的样子，把手肘搭在桌上，把手掌紧紧相扣。

待她把脑袋也似是扁笙一样，斜斜依靠在了自己的左掌。

并没有意料中的清风来把她的头发拂起……

是因为自己的发丝太短了吗？

嬴悦怔了怔神，隐隐为此时颇为幼稚的行为感到几分好笑。

又不自觉地把自己快要及肩的短发与扁笙已经垂过腰间的长发在心中相较起来。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

“快，跟我走！”

嬴悦大惊失色着，显然是想起什么十分重要的事。

扁笙被她吓了一跳，差点都把自己的小脑袋从掌背上跌下。

还未来得及询问两句，已经被嬴悦一把拉起，脚也跟着奔向房门。

她好似是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正于一片白茫茫的脑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泊。

待她拨开一片水面，看清它浅浅浮上的墨色波纹。

上面清晰写着三个字。

裘，雨，芳。

“！！！”

……

“王一仙！”

红火的朝阳，鲜红的血，少女嘶声呐喊着从城主府的院中于上空跌落至院前。

好不容易挨过漫漫长夜，裘雨芳终于不用再时刻捧着夜明珠。

偏偏它此时既不在裘雨芳手中，也不在她怀里，早已于手忙脚乱的抵抗中失手丢去。

换做平时，如果裘雨芳丢了这么一个宝贝，眨眨眼的功夫就能给你急得哭出来。

然而此时夜明珠真的丢了，裘雨芳也真的急哭了，却不是因为什么夜明珠在哭。

而是在为那硬撑在乱匪、三兽，再加上一个走火入魔的方宗之间的王一仙失声痛哭。

“区区一个气定期，逞什么威风……”

“有本事你别把我丢下，有本事你接着跑啊……”

抬手抹了把脸，裘雨芳嘟嘟囔囔着就要再往王一仙那走去。

追着方宗过来的山二，正巧看到裘雨芳被王一仙一掌震出的一幕。

此时看到裘雨芳还要犯傻跑回去，赶忙一个加速拦在她身前：“快走！别做傻事！”

“我不！”裘雨芳倔强着，当即向飞扑过来的山二甩出数道剑气。

山二的实力本就和裘雨芳不相上下，如今他因为帮助嬴悦离去在乱匪那耗费了大部分内劲，且裘雨芳还有雨芳剑在手。

根本连基本的抵抗都做不出来，只能连连后退。

就这么一眨眼的空，裘雨芳已然离王一仙等人只有数丈之遥。

山二再想要追上已经全然来不及。

仓促下，只得凭内劲大喊道：“裘雨芳，你想让他白白送死吗！”

声音传进裘雨芳耳中，果真把她震的身形一顿。

山二的身影紧追而上，一把扯住裘雨芳的臂膀将她甩向城主府的大门。

口中厉喝道：“速回百山门，叫那几个老不死的来，有我在，王一仙不会有事！”

他咬咬牙，笃定了自己今日得去陪某个傻了吧唧的蠢货。

却不想裘雨芳还在不远处愣着，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口中也不断嘟囔道：“骗子，都是骗子……”

“说好了要带我一起，最后又把我丢下……”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裘雨芳朝王一仙大吼着，是凭嗓子在拼命去喊。

她沙哑的声音早已听不出一丝少女应有的俏皮可爱，既粗糙，又干巴巴地，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声嘶力竭。

山二见她还在执拗，急地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刚向她奔去一步，便见裘雨芳扬起了雨芳剑威胁道：“再赶我走，连你也不放过！”

倔强的小身板，倔强的眼神。

山二只看一眼便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劝不动。

一咬牙，从衣间掏出两个小瓶。

一瓶扔给裘雨芳，一瓶倒出一粒丹药当场服下。

“一盏茶，只有一盏茶，服用后不用担心内劲空虚，想怎么用都行，但是过了这个时间就会昏迷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两粒「天堑丹」，是隔断死的神丹，也是隔断生的神丹。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服用，一旦服用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殊死一搏，气运随天。

原本，山二是准备自己服用一颗，还留一颗在世间。

这是他本源门派的镇派之宝，也是师祖所留的最后两件东西，用了就没了，真真切切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