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我刚刚从建筑学院毕业，跟着导师做了一个项目，在当地小有名气，后来，东德政府组织了一支建筑考察团，我的导师也在其列，考察目的地就是华国，至于为什么是华国，我想可能是意识形态这样的问题吧。年轻人嘛，总觉得世界不够大，我央求我的导师带上我，哈哈，那个时候的脸皮真是太厚了，我去导师家做家务，给他的女儿辅导功课，帮太太浇花，在出发前，导师终于在名单里加上了我的名字，于是，我们飞越山海，来到了华国。”

比埃罗停止讲述，因为他知道陈聪还需要一个翻译的时间。

“以前在课本里，总是看到日国的古建筑，设计确实精妙，但结果略显局促，没有欧洲的庞浑感，所以我对亚洲的建筑文化是很不屑的，觉得他们落后了，失败了，直到我来到华国，现实狠狠的敲醒了一个骄傲青年的心，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建筑的艺术。”

陈聪听着白星瑾的翻译，不时点点头，也许只有真的热爱建筑的人，才有这样的感触吧，正因为比埃罗是个很纯粹的建筑人，他才能够感受到华国的建筑之美。

“紫禁城是那么样的恢弘庞浑，又是那么样的细微精妙，高处见天地，低处见众生，这是我的导师当时翻译给我的一句话，我还记得，再后来，考察团走了，导师走了，我还留在华国，感谢东德政府，他们给我这个古怪的年轻人很大的帮助，这一停，就是一年的时间，我走了很多的路，见了很多建筑，看的多了，才初窥法门，古寺，高塔，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垂拱家山，影壁回廊，这些的背后都不仅仅是木头和石料，而是文化和艺术，就好像让岳阳楼的风骨流传至今的不是那些木料，而是刻印在上面的诗词歌赋。”

比埃罗嘴角呢喃，眼中迷梦，用母语说着什么。

他说了太多，有些名词超出了白星瑾的词汇量，所以她只能用意译的方式告诉陈聪，比埃罗年少轻狂，到了华国被紫禁城啊，徽式建筑啊，苏州园林啊这些建筑所迷醉，然后还发现，华国建筑，拼的不仅仅是设计，还有文化底蕴。

“回到东德，我买了很多有关华国建筑的资料，然后看到了让我一生为之着迷，但始终迷途徘徊的学问——九宫八卦，我买了《易经》，买了八卦图挂在家里，想着精诚所至，金石是不是可以自己就开启，但事实证明，我对此一窍不通，关于那些玄妙的认知，于我不过是一堆乱码，我恨啊，自己太笨了，那些华国建筑就好像一座座金山银山，就放在我面前，但隔着一道需要密码的玻璃墙，让我可望而不可及，而我，始终未能参悟那些奇怪的密码，所以，我就立下誓言，终生不再去华国，更不可能去华国建什么楼啊之类的，华国建筑是天下第一等，我没有任何资格指手画脚。”

在白星瑾的翻译里，年轻的比埃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学不会九宫八卦，就不去学习华国建筑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嘛，再者说了，并不是所有的华国建筑流派，都追寻极致的位与势。

“...”

陈聪欲言又止，其实现在不是什么一言惊醒梦中人的时候，比埃罗这种老顽固，如果告诉他，其实华国建筑没什么神，他估计当场就被气死了，那可就不妙了啊。

他转念一想，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谢尔卡先生，听了您的讲述，我除了敬佩和仰慕，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您的那种对建筑事业的热忱，对美的追求，对文化和艺术的尊崇，都是我们这一代人需要学习的，太令人感动了。”

陈聪现在忽悠70岁以上的老头都有经验了。

“也不要这么说，毕竟我还是受天资所限，没搞懂，也算是一种遗憾吧。”

比埃罗的话语里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落寞。

“尊重的比埃罗，如果说，你现在还有机会搞懂那些九宫八卦，你还愿意吗？”

陈聪抛出了一个饵料。

“什么？你在说什么？”

比埃罗果然如陈聪所料，一句话就上头了。

“是这样的，我们华国有句老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您的情况，其实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而是没有一个好的领路人，毕竟华国积累几千年的九宫八卦，光靠个人的知识水平，确实很难消化，这不是您的过错。”

陈聪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懂九宫八卦？”

比埃罗将信将疑。

“嘻嘻，谢尔卡先生，容我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来自华国，是一家游戏公司的创始人，在下不才，最近刚好在研究九宫八卦这方面的知识，也算是小有精进吧，毕竟是我的母语，我的接受程度会高那么一点点，我想，如果我们俩把彼此的感悟互相参悟一番，是不是会好很多？”

陈聪对着白星瑾扬了扬下巴，失意她这句话很关键，好好翻译。

白星瑾回敬了他一个不要骗老人的眼神，但还是如实翻译了一遍。

其实这还真不是陈聪现编出来哄比埃罗上当的话，他最近为了制作具有华国文化元素的吃鸡游戏，还真好好研究了一段《易经》，还专门请易学大师给他上了几堂课，着重的讲授九宫八卦这个部分，没有什么比九宫八卦更适合吃鸡游戏的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比埃罗来了兴致。

“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就要返回华国了，如果谢尔卡先生确实有需要，可以来华国找我们，很方便的。”

陈聪施展出必杀技，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这句话服务的。

比埃罗犹豫了一番，但对于神秘的九宫八卦之学的渴望，还是战胜了信守诺言的决心，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把地址留给我，我会安排行程的，不过有一点，这一次，只是我们私人之间的见面，还是要低调一点。”

陈聪小鸡吃米般点头答应，就算老头不说，他也要保密的，毕竟是比埃罗谢尔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真要是公开了，事态的影响可就控制不住了，到时候万一把老爷子吓跑了，再想骗回来，可就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