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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第261章 海棠有语

书名: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字数:2121 更新时间:2024-11-17 04:08:59

宫里的规矩,五更末各处便须撤灯,以待景阳钟鸣。

天还没亮,值守的内侍半乜着眼手擎半长的竹筒走到廊间。

略抻了个懒腰,先将孔头从灯笼下伸进去,自己在下面续气鼓腮一吹,烛火应声而灭,旁边随即便有人拿杆子勾实了往下挑。

一成不变,往复了成百上千遍的事儿,自然手脚麻利。

穷极无聊之际,免不得说几句闲话。

便听有人道:“咱们结结实实守了一整夜,也没见人来,照说二祖宗可不该如此啊。”

“可不是么。”当即有人接言,“二祖宗可是天下第一等重规矩的人,但凡是宫里头传,就算在天上地下,也得快马加鞭往回赶,今儿这事可透着邪性。”

那专司熄灯的内侍插口嘁声道:“邪性个屁,是你们几个不晓事罢了。”

旁边的人一听他话里有蹊跷,忙围着问究竟。

那内侍却卖起了关子,继续吹管灭烛,其他人也只好一边随着他撤灯,一边好奇地追问。

只见他吐出一口气,抹了抹口唇,故作高深道:“罢了,告诉你们也不妨,正好都长个心眼,别稀里糊涂惹了祸还不晓得,二祖宗这不是怠旨不遵,是在躲人。”

“躲人?谁啊?”

“这……莫不是秦少监?”

那熄灯的内侍挑眉点头,撇唇笑道:“哎,还算你小子聪明。”

“你如何知道?秦少监可是二祖宗身边最知近的人,躲他做什么?”兀自有人将信将疑,又像在存心套他的话。

“瞧你那对死眼珠子。”那内侍不屑地翻着眼皮,“光兴见天热乎着,就不能有个冷的时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儿?给你们透个实信吧,昨个儿秦少监昏晕在里头,嘴里还唤着二祖宗,是曹秉笔带人伺候的,我就?了那么一眼,差点没叫拖出去打板子,后来半夜里人醒了,陛下就叫传二祖宗,这事儿还用说么?”

“嗯,嗯,怪不得呢,我瞧秦少监这两日神色也不大对头。”

先前那人连连称是,其他的也都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这也怪,到底什么事儿,二祖宗非要躲他?”

“想知道?回头捂在被窝里,自己慢慢想去。”

众人嬉笑着打诨,熄了灯,一盏盏摘过去,须臾便只剩最后那三两个,廊间眼瞧着愈来愈暗,一切都仿佛又蛰回了这片浓沉的夜色中。

突然间,一片红从黑暗更深处的院门外涌了进来,竟是血火一般醒目。

“是二祖宗!”

不知哪个低呼了一声,那专管熄灯的内侍恰巧卯足了劲儿鼓气欲吹,万万不料被这一惊吓得岔去了半口气,另外半口回噎进喉咙里,登时呛红了脸,赶忙捂住口唇,硬憋着没咳出来,狼狈招呼其他人恭敬立着相候。

那团血一般红的“火”很快便到了月台上,踏阶入廊,从身旁风也似的掠了过去。

几名内侍打着哆嗦,赶忙丢了手上的家伙,趋步随在后面。

“不必跟着,各人干各人的差事去。”

秦恪脚下不停,一过殿门便转进通廊。

几名内侍闻言赶忙止步,为首的那个细眼眨巴了两下,怯声又回了句:“禀二祖宗,陛下昨儿晚上歇得迟,已传旨免了今日的朝会,恐怕且得……”

“不碍着,本督在这里候见就是了。”淡漠的声音随风附耳,“我瞧这里也忒闲了些,回头调几个人去内官监,重新发付差事吧。”

说话间,余音已在远处,只留下那几个立在原地缩颈寒噤不止的人。

通廊里的灯还没熄,一盏盏白森森的,看不出丝毫暖意。

秦恪在批红的隔间门前略停了下,书案上没有往常堆积如山的乱眼,反而干净得让人不舒坦,但砚盂笔墨的摆放依旧如故,尤其是那只茶盏,几乎还搁在原处没动。

她也没来过么?

或许是不愿再瞧,又或者是压根儿就没乐意呆在这里过。

他轻翘了下唇,眼神却是漠的,回头继续朝前走,步子有意无意地慢了,也没走多远,便从前面的小厅折进窄廊。

那里头照旧只点了几盏灯,昏默中瞧着像萤虫一般,连方寸间大小的地方都照不亮,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前头不远就是那处隔间,紧闭的门内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

秦恪心中涌起一丝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来这里有意思么?

似乎没什么好说,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说,可就是觉得心魂都被绑缠着,线的另一头绑在这里,自然而然就被牵了来。

如此粘粘连连,不干不净的,竟有点不像自己,想想也好笑。

要不就走吧,到外头等着,天明应付那孩子几句便出宫,不着她的眼目就是了。

身子已半转了,脚下却纹丝不动,仿佛上了钉,生了根似的,连带着腿胯也在发僵,死活也拧不过这个弯来。

要不还是去瞧瞧?

趁还睡着,悄悄地进去瞧一眼,谅她也不会知道。

一旦动了心念,似乎就不容自己再有半分转寰的余暇了。

秦恪慢慢挪开步子走过去,到那隔间前,轻吁了口气,抬手去推门,指尖将要触到木棂时,蓦然就觉里面的鼻息声有些异样。

他顿手微诧,眉间蹙起,心头怦然一动,岔开的指平摊成掌,贴到门扇上,内劲轻吐,那门便闪开约莫半寸宽的缝隙来,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黑暗透过那道缝隙漫出来,一霎间便淹没了手背。

他像不敢深进,没再多推半分,就从那道窄缝里望进去。

暗色杳冥,在眼前盈迷了一阵,里面的物事才渐渐显出轮廓。

她的确在榻上,但却没睡下,只是抱膝坐着,螓首深深埋在臂弯间,背心似还一下一下地微微耸动,貌似平缓的呼吸间促促地起伏着,恍如哽咽,又像低泣。

就这么干坐着熬了一夜?平常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来着。

秦恪望着那凄苦无助的人,心头猛地锥刺般痛起来。

就在这时,那毫无颜色的淡影忽然一颤,抬头转向了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