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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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故态复萌
早两日便瞧出他不对劲了。
萧曼暗有所觉,只是没敢提及,也不知应该说什么。
就凭这几岁大的孩子,连自己的饮食起居都照料不了,外间那些隔山重雾的大事更不会明白。
其实不明白反倒好,伤神堵心的苦本就不该落在这年岁的孩子身上。
可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身份,这世道也由不得他无忧无虑的轻巧活着。
何况那些明争暗斗都与他息息相关,再懵懂无知,多多少少也能觉出些端倪来。
然而,她却没想到他一张口便是这句话,语气根本不像使性子闹别扭,反而透着心灰意懒的绝决。
萧曼听得心头一颤,两步走到身边,将他半揽在怀里,在背上轻抚着,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却还是不知怎么开口好。
抿唇想了想,才柔声道:“陛下践祚继统,奉的是大行皇帝遗诏,要像方才那句话,岂不成了忤逆违旨了?陛下千万记得,以后决不可再这般说了。”
“皇爷爷干嘛要下这样的旨意,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澜煜语声仍旧沉沉,耷下的脑袋忽又一扬:“秦祯,他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就像不喜欢秦恪一样?”
好端端的,怎么还提起那人来了,这能是一回事么?
萧曼被这串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怔,不禁又有些语塞难应,只得继续安慰:“陛下怕是会错意了,宫里怎会有人大胆不敬陛下?嗯……只不过如今正是丧期,大家都举哀恸悼,这个……有时礼儿上未免显得简了些,其实没什么,陛下……”
“才不是呢!”
她那番信口编造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澜煜恨声打断。
“你别骗人了,那天在谨身殿,那老头读诏书的时候,皇祖母一点儿也不高兴,样子可吓人了,还有下面那些人,也没一个瞧着欢喜的,肯定是不喜欢皇爷爷叫我做皇帝。”
他攥着一双小手,咬唇又道:“还有呢,前几天我还听有人暗地里嘀咕,谨身殿起火烧了是皇嗣什么什么,社稷危悬,上天示什么警,旁边还有个人说当时那老头读的诏书是假……唔……”
萧曼没容这话说完,张手捂住他口唇,蹙眉肃然道:“陛下千万别听那些混账话,那晚是奴婢去传张阁老入的宫,先帝亲手授了遗诏,命张阁老秘密收藏,就是为了在灵前宣旨,扶保陛下登位,只有那些心存二志,图谋不轨的人才会妄自生疑,陛下只要莫去理会便成了,回头张阁老和秦厂督自会处置。”
澜煜仰头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低落的眸色终于露出些缓和来,但还是无精打采。
“是真的又怎么样,别人不喜欢还是不喜欢,连瑧皇叔也是,原先他会抱着我笑,会陪我玩,什么都肯跟我说,不像现在,一见面就磕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了。”
他终究是一副孩子心性,只管喜欢不喜欢,全不去管这其中牵扯着多少权位名利的算计,一个不慎,又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萧曼见他伏在自己身上叹气,幽幽道:“唉,要是皇爷爷和父王母妃他们都还在宫里就好了,我不用当皇帝,他们也可以像从前那样陪着我。秦祯,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还小,他们便不喜欢我做皇帝,要是让给瑧皇叔来做,说不定大家就都高兴了吧?”
让给澜建瑧?
要真是那样,别说焦芳和秦恪,就连这孩子只怕也难有个善终,也就是这不懂事的小东西能说出此等不识深浅的话来。
萧曼那颗心悬悬的提起来,知道不能由着他再往这上头多想了,须得赶紧断了这念想才成。
正要开口,就听门外那冷涩的声音沉沉道:“陛下这般说,可就叫大行皇帝和故太子殿下九泉难安了。”
话音未尽,也没等里面允可,房门便应声而开,秦恪负手在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眼中仿佛浸透了寒风,衬着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更显得凉薄如寂,徐徐迈步走近,迎着萧曼惊诧的目光,撇唇轻哼。
一个小孩子而已,只管怎么哄骗不成,偏这么不急不缓的,白白浪费那许多唇舌,到这会子还哄不住。
他来了这半天,又在门口听到现在,终于听不下去了。
萧曼满心只顾着澜煜,哪料到他又是那副老样子,总喜欢躲在暗处偷听,还冷不丁地闯进来。
随即又想起澜建瑧先前让他不必留在灵堂那里,大约也不愿再回去对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章,没趣儿找趣儿,可不就故态复萌,又晃到这里来了么。
她心下不以为然,想起先前那些委屈,更不愿看他,只躬身行礼,却步退到一旁。
只有澜煜丝毫瞧不出尴尬异样,反而像寻到了最可依靠的人,本来怏怏的脸上立时盈起了笑,从榻上一跳而下,扑上去扯住他道:“秦恪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陪我的。”
秦恪抓住他的手,顺势牵着胳膊又领回榻上坐下。
“陛下是天子,说出来的话便是圣旨,臣陪侍着是天经地义,更是做奴婢的福分,朝中那些大臣也是一样,若有人敢逆鳞犯上,陛下只管依典处置,怎么反过来却怕他们嚼舌头?”
澜煜懵懵地看着他,似懂非懂,像是觉得这话不错,可又有些迟疑不定,怯怯地看着他道:“可是……可是好多事我都不懂啊,要是处置错了怎么办?”
错?
从古到今都是君父为天,既然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身为万民君父的皇帝又能有什么错?
秦恪忍不住呵笑了一声,随即又假意略沉了下脸:“陛下这话又差了,天子统御九州,威仪四方,须得一言九鼎,威德服人,方可天下咸服,万民归心。”
他说着,眼角早瞥向不远处的立橱,挪步走过去,拂手拿过上面那只木雕的虎,翻过底面一瞧,之前那孩子藏的针兀自还在里面,也不理会,又正过来托在掌心,走回来摊在他面前。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命臣雕这虎时说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