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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 分类:古言 | 字数:59.3万

第93章 高山景行

书名:娇宦 作者:乱吃佳人 字数:2108 更新时间:2024-11-17 04:08:59

绢帛层层缠裹,鲜明崇贵的黄却从没像这样锥心刺目过。

臻平帝双眸僵了僵,目光上移,转望向秦恪。

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痛楚,也没有解危脱困后的松畅,眼底里静波无痕,神情间像只是平日里宫中的起居回奏,寻常至极。可那支戳在肩锁处的翎箭,和衣襟上浸染的血却是真真切切,瞧得人眼前发晕。

臻平帝轻抖着袍袖,慢慢低阖了眼:“去奉天殿。”

他语声很淡,却出乎意料的响亮。

群臣正劫后余生,暗自庆幸,闻言都是一愣。暗想太子作乱谋反,宫中现在定然已布下了重兵,再加上城外赶来的援军,这一去岂非又羊入虎口,以卵击石?

众人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悬了起来,当即便有人劝谏说眼下陛下的安危最为要紧,不如暂且退出城外,一面传令京畿附近其它卫所,一面立即起驾青阳城,待各路勤王的兵马汇齐了,再一举讨平逆贼。

这番计议一出,群臣都以为处置得当,可保万全,纷纷点头称是。

臻平帝却默然不语,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

秦恪这时已收起了那份伪诏,扬臂朝五凤楼上打了个手势,便朗声道:“陛下起驾——”

冷涩的长音从耳畔掠过,群臣心头一凛,眼见抬舆颤悠悠地被抬起来,缓缓前行,虽然不愿,可也没有办法,只得抬着不省人事的张言,一个个有气无力地随在后面。

此时,五凤楼下的券门已经打开,抬舆徐行而过,刚到外面,就看对面的奉天门紧闭着,五龙桥前后空无一人,城楼旁的梯道上却有数十名衣袍染血的锦衣校尉疾步奔下来。

为首的两个到抬舆前扑地跪倒:“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臻平帝微微睁开眼,语声缓淡问:“宫里情形究竟如何?”

近处着麒麟补罩甲的军将当即应道:“回陛下,臣是今日当值的侍卫官,方才正午时才巡查过各处,谁知刚回值房不久,便有人来报说禁中四门失守,臣当即出去查看,果然见有服色不明的乱军攻进来,约有上千人,已将前三殿占据,臣抵挡不住,又担心陛下安危,只得召集余下的人手退到这里,天幸赶得及,剿灭了五凤楼上那伙叛贼。”

群臣面面相觑,心中都是一片寒凉。

原来光宫内的叛军就有上千,而这里却只有区区几十名败兵,皇帝若还是一意孤行,要去奉天殿与太子对峙,会是个什么结果,压根就用不着思量。

臻平帝默然无言,半晌转向旁边另一人:“你不是锦衣卫属下吧?”

张怀俯身一拜,故意垂下的双眼瞥向抬舆旁。那霜白曳撒的袍摆下皂靴开立,左脚鞋尖稍稍翘起,轻点了两下。

这便是允准的意思。

他双眸微聚,伏地道:“回陛下,小的是东厂属下,只因先前探知京郊几处卫所驻军忽然撤防开拔,特意进宫传报,哪知东华门已被占据,小的一路冲杀进来,正好遇上侍卫官大人,便一同到了这里,天幸陛下无恙。”

臻平帝呵声点了点头,脸上却没半点笑意。

群臣这时已有些耐不住了,当即又有人再提前话,纷纷上前劝谏,让皇帝暂避锋芒,趁此时机赶紧出城为妙。

“诸位大人是官做得太久,只想着守好自己眼前那片地方,还是书读得太多,脑袋全被圣贤之言塞住了?叛军里应外合,显然是早有预备,陛下此刻就算能出得了京城,就凭这些人,难道真能平安抵达青阳么?”

蓦然响起的怒斥如巨石从天而降,当即将那片嘈杂的乱声压了下去。

群臣怔愣间都觉这话甚是刺耳,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可又不敢反驳。

秦恪寒着眼扫过全场,或许是受伤失血的缘故,那张脸愈发的白,比平日里更显得阴沉。

等所有暗含忿忿的目光都被逼得暗缩下去,他才挑唇哼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叛贼背天逆德,正应用彰天讨,如今该怎么着,都该由陛下定夺。诸位大人不念君忧,一股脑地只是劝退,难道还想着留惜性命,两朝为臣么?”

他这番诛心之论说得慷慨激昂,直戳人的心窝子,场间更是鸦雀无声,臻平帝眉间却反倒舒开了几分。

“无论如何,奴婢都会在旁护主子周全,是进是退,主子只管吩咐。”

秦恪一副躬身听令的样子,眼角却瞥向斜侧边的归极门,双眸狭狭地凛起。

臻平帝还未开口,就听墙外的人声陡然高涨,随着几声撞击的爆响,归极门轰然而开,一群玄盔锁甲的兵士涌了进来。

群臣起先只道是叛军的援兵到了,都吓得魂不附体,待看清来人的服色竟是龙骧卫,不由都有些诧愣,再等瞧见那刀枪甲胄簇拥下进来的幼小身影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皇爷爷,皇爷爷!”

庐陵王的小脸上略带惊色,径直朝抬舆奔了过来。

秦恪的唇角不自禁地勾挑起来,瞥望着他后面那个纤细盈盈的人,直起身站到抬舆旁。

臻平帝身子发颤,喃喃叫着“煜儿”,不等那幼小的身影爬上抬舆,便伸过手去将他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萧曼的目光早从庐陵王身上移开,只望在秦恪身上,远远就瞧见他胸口殷红的一大片,长箭兀自还插在上面,这时便径直奔到他身旁,惊异地凝视着那伤处。

“看什么,还不快动手?”他嘴上不客气,眼里却蕴着笑。

她像是才回过神来,赶紧放下药箱,从里面先取了剪刀出来,近前说了声“奴婢放肆了”,便小心翼翼地扯着他衣襟,剪刀从箭杆边上绞破一道口子,再将曳撒连同里面的中衣一并向左右撕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那箭刺得极深,前头已完全没入皮肉中,周围肌肤浮肿。或许是中箭后仍在拼斗,创口还向旁斜斜地撕裂了寸许长,鲜血仍在不停地往外渗,单只是瞧着便叫人心悸。

萧曼暗吁了一口气,微颤着手伸向箭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