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乐书
作者:南宫誩 | 分类:古言 | 字数:4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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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风雪迷途 · 峰谷冰雕悟识故人,凌雪追兽回首前尘
第一百七十二章:风雪迷途·峰谷冰雕悟识故人,凌雪追兽回首前尘
人总是被眼前的真相所忽略,恍然大悟的时候总是令人悔断肝肠。那一次自巨大冰雕肩上而过,途中先后也见过几次大大小小的人像,多是被风雪风化而模糊了容貌,他竟没有一次停住,认认真真与那些路过的冰雕人像多些相处和交流……
南宫迟哪顾得上巅峰一冲而下的危险,他错过了一次又一次,兴许那时候,秋央就在冰雕附近。而这次,拼死也不能再错过……
飞落至峰底雪地之中,他踉踉跄跄的四处探寻,这时,那只叼走天山雪莲的白狼回来了,正巧扑到南宫迟的怀中,一个冲撞,便将他撞倒在雪堆里。
风雪交杂,微微呼啸。
南宫迟挣扎着将头从雪堆里钻出来,双手捧着白雪的毛绒狼脸,问道:“你回来了,快来帮我找找秋央,我总是跟你提起她的……”说罢便迎风而走……
白雪不走,用牙齿狠狠的咬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帮我?我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了……”南宫迟皱眉,怒吼。
白雪依旧不松口,眼角微微湿润,似是留下了眼泪。
南宫迟蹲下,抱紧白雪,终是平缓了些急躁的情绪,缓缓道:“他走了是吗?你已经把他埋葬了吧?!……”
白雪哀嚎几声,已示将伯宇埋葬在雪地了……
南宫迟轻抚着白雪的绒毛道:“没关系,你已经把天山雪莲送到他身边了,他死也瞑目了……”
白雪又跟着哀嚎几声,将头埋在南宫迟肩窝里……
“走吧,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南宫迟起身,不再狂躁,有了白雪在身旁,他进入雪原前的沉稳淡然似是恢复了,远比他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里时常的焦躁要超然得多……
白雪跟在南宫迟身后,顶风而上,终于转过迎风坡,来到冰峰的背风处,确实有个屹立的冰雕人像,由远及近,身形熟然,那份果毅和漠然,不是南宫迟又是谁。
许久许久,南宫迟与这座雕像面面相对,他在细细的看着秋央眼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棱角的分明,冷漠的五官,清晰整洁的斗篷,浩然凛冽的长剑。眉间的皱纹,嘴角的皱窝,指间的缝隙,细致的衣角。悠悠长发,挺拔皮靴……
秋儿,你都记得如此细致……
风雪停了,眼泪也决堤了。月冷夜空之下,最容易思念旧人,那高耸的颧骨被热泪滚烫之后又被寒冻洗礼,一张挺拔的脸,一夜间似是肿胀得变了个人。
东升的暖阳,将依靠在冰雕旁哭睡一夜的南宫迟叫醒,一天风雪一天凝视,半夜晚霞和月色,他又在冰雕的自己旁含泪入睡……
反反复复,不知道等了几个日夜,都不见秋央来此,亦不见有何人烟。
又是一种错过的失落感,南宫迟仍旧不甘心,他还是要继续往前走,说不定秋央离这不远了……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葵娅说过,对面的山峰有个溶洞,里面有什么“溶洞三友”,何不去问问他们,说不定他们能知道秋央的去向。
风雪肆虐,啸天怒吼。
茫然雪原之上,一个黑色身影,顶着风雪步履前进。
屹立于冰峰之巅,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被风雪吞没,葵娅黯然神伤,她不明白,为何么走出天山国的人都那般执着,究竟外面的世界是何等模样,让他们顶风作案,不顾一切。想到此处,不觉眼圈发红,她心知,自己都未曾得到过玄儿阿郎的任何一个承诺,自己这般痴痴的傻等又何尝不是与那些人一样!
娇艳欲滴的血莲,根芽茁壮,葵娅便守着这株鲜红,片刻不肯离开……
看似相近的两座山峰,但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兴许要花上个把月的时间,尤其是在迎风暴雪中。
南宫迟和白雪不得不找个地方躲避暴风雪,就算不被冻死,也会饥饿死。
据以往经验,冰峰雪洞之中没有食物,能有些干草枝都算是走上了大运。但这一次,他真的很走运,洞中不光有干树枝,还有两只冻死的野鸡。
兴许,这里是在修罗峰底不远的地方,慕名而来寻那神圣雪莲的人数不胜数,人烟自然比他走过的昆仑雪原要多很多。
连续十几天的暴风雪,白天赶路很艰难,夜晚入睡也很艰难,狂哮的怒雪像是要吃人的妖魔,总在人们即将入睡的时候叫的最大声。然后,那些满怀心事,好不容易才有睡意的人,便是全身冰颤般惊醒。瞪大双眼,握紧玄斩剑,方知是洞口处的风声唬人,便在深叹之后,翻个身,裹紧毛皮,蜷紧身躯,再专心致志的酝酿下一次睡意。
这一夜的风雪小了很多……
***
她还是一贯的薄纱披身,一贯的站立在山峰之巅,迎着风雪,身后晶莹的白色长发随着衣角的纱翼飞舞,一手冰玄剑,一手垂下,抚摸着蹲坐在她腿侧的一直鹰腿狗的头,低声道:“这一夜的风雪,小了很多……”
这只鹰腿狗似是不同其他同类那般凶猛,举止间与她亲密无比,依靠着她的裙摆,似是十分惬意。
指尖触摸着这只被她称作“腊梅”的鹰腿狗,泛起微微温热,让她这幅冷若冰霜的身躯有了些许活着的知觉。她低了低头,见腊梅瞪着两只警惕的眼睛,四处观望,心里欢喜,却不知如何表达在脸上了。
她依稀记得,头些年,她杀戮成魔的时候,夜间出来觅食的鹰腿狗没有一只能活着在她的琴剑之下逃离,无不成为她的野食餐品。单单是这一只,出生不久,四肢也不算强健,在自己的一通屠杀之后,无能为力的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假如这只幼小的鹰腿狗有人一般的情感,一定不会还像此时此刻依偎在自己身旁,陪伴着自己这个杀了它全族性命的仇人,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原来,好人一生并非没有做过错事,而坏人一生也并非没有做过好事,是是非非,伪善难辨,终究不过是一时人心,一时兽性罢了……
她小时候在疏月观,常常听师傅说村子里刚生的孩子,取名字的时候都比较随意难听,这样是为了让孩子好养活,茁壮成长。而那时候,她将这只幼小的鹰腿狗带回自己居住的冰洞之后,脑海中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为它取一个名字,就想二蛋、狗剩之类的,那么这个小家伙便能健康长大了。
想着如此,却实在叫不出口,便放弃了。而那时的她似乎并不知道,不是她叫不出那样土味的名字,而是她已经有两年多未开口说过话了……
“腊梅……”那是她几年来说的第一句话,因为这么久以来,她放眼雪原的飞雪时,总会想起有个人曾经答应过她,会在初雪的时候带她去看腊梅花开……
“腊梅,这一次,你要吃上一顿饱饭了,日日陪我饮那冰霜雪水,清淡的很,真是苦了你了……”她目视前方的一座修罗峰,那便不再是昆仑地界了,为了让腊梅吃上一顿美味,她还是甘愿冒这个险的。
前些日子,已经去那便探过路了,闲来没事就又修了冰雕。
说来也是奇怪,她打从心底不曾刻意向往过父亲的事情,尤其是自打那场大战之后。奈何,她竟天赋般的继承了父亲雕刻的手艺,这些年,雕刻了多少个冰雕,恐是数也数不清,手法娴熟得,所耗费时间是越来越短。
想到此,她不禁轻轻瞥了瞥嘴,扭过头,耸了耸肩,揽过身后的长发,向后瞥了瞥背后的一道长疤,自左肩骨到右后腰,倾斜而细长的贯穿整个凝雪后背,而身着的冰蚕丝混合白色绒毛而编织成的露背长裙,恰到好处的将长疤裸露在外,在纱翼罩衫披风之下,显得朦胧而深刻,铭记而过目不忘。
她转过头,仰面迎风,握紧冰玄剑,低声道:“七哥,待着暴风雪停后,我再祭你一杯兽血……”
珠目低顺,黛眉一转,那道长疤的附着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多到她也记不清是多久,但当时当日的剧痛,是她永生难忘的瞬间。
被【烊铜调】第十八曲反噬后的狂暴,让她浑身散发着来自地狱使者彼岸花的朱红,如饮血般的在那个巨大雪兽人脚下击爆了几个人的脑浆,便迎来了与那怪兽的终极对决。
丝毫没有理智的暴戾何来惧怕,十指间的拨弄之音,令那只雪兽人并不好受,但偌大的身躯只会笨重的拍打、抓挠,除此之外,丝毫拿她没有办法。
她就是这样旋绕在雪兽人周身,躲开肥大而尖锐手掌的暴击,招招致胜,惹得那巨大雪兽人急躁不堪。
正享受着把玩之乐趣,指缝与冰玄丝之间牢牢掌控着巨兽的生死。
不觉间,狂暴的体力似是有些力不从心,周身发散的彼岸花朱红之气渐渐消退,耳侧开始的发丝渐渐退去红色,悄悄转变为白色。
而浑身的能量和力气也随着白发的渐变增多而骤减,那只已然被她弄得半死的雪兽人还在苟延残喘的挣扎,只差致命的一击便可将它击杀,奈何双目眩晕,四肢无力,内力散去,轰然之间摔倒在雪地中。
冰凉的雪包裹着她的半边侧脸,意识仿佛渐渐清晰,奈何无力反击,只得趴在雪中望等待着,余光中那朝自己扑来的大爪子,渐渐逼近。
【画外音】
夏秋央:再世为人,方知活着可贵。活而孤独,终不及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