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黄金……足够他来回西域两次的利润，胡成没理由不动心，况且李良的背景，他知道的七七八八，就算真起了冲突，双方背后的金主也能化解一二。

至于张力的队伍，一群刀口讨饭吃的，哪放在心上。

“蒙大哥，你带着弟兄看着他们，其余人，跟我挖雪。”

石头深吸一口气，根本没有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立刻开始行动。

铲雪是个苦差事，但石头坚持不移，刀客们只得照办。

足足到了正午时分，终于将覆盖在货车上的雪铲除了大部分，但由于浸水，整个车辆显得污秽不堪。

石头不避寒冷，亲自上前，将胡成商队携带的货物扒开一部分。

果然，虽然被水浸透，但依旧能看到帆油布下面的粗盐痕迹。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头终于站起身，冷冷问道。

胡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破绽，一直想探查李良商队的货物没成，反而被人家摸了底细。

“……哼，朝廷只是禁止携带精盐，粗盐又没有明文禁止，而你们却携带了十足的违禁品，横刀和弓弩！”

胡成被逼的踹不过气来，突然把心一横，将自己从武延秀那里听到的情报说了出来。

既然撕破脸，那就干脆谁也别想活。

“你放屁！”，李度吓了一跳，面红耳赤道，“胡说八道，我们怎么会带那些东西。”

“哼，那有种就把货车打开，让我们看看。”

胡成眉色一喜，还以为他心虚，顿时胆气上来了。

“开就开，谁还怕你。”，李度不服气的答应了，没想到石头一动不动。

“……愣着干什么，证明给他看啊。”

他还以为石头吓傻了，伸手推攘了一把，但石头脚步坚定如磐石，纹丝不动。

“首领临行前告诉我，谁也不能打开这些货物。”

石头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这话其实并不存在，但他必须向李度传达这个态度。

“你做贼心虚了吧，嘿嘿！”，胡成立刻大喜，知道自己的猜测十拿九稳，没准还能反将一军。

然而还没等他笑出声来，石头一个动作，令在场所有人都怔住。

他……拔刀了！

弯刀的寒光令人脊背发麻，石头缓缓将刀尖对准了胡成。

“我说不过你，也不会让你们看货车上的东西。”

“你，你想干什么！”

胡成终于慌了，他从石头的眸子里读懂了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快，快拦着他。”，胡成一边慌乱的退后，让伙计们顶上去，一面求援似的看向了李度。

然而后者，早就被吓呆了。

“……动手吧，这些人带了违禁品，被我们发现了，他们要灭口。”

石头缓缓吐出一句话，一刻钟前，他决计想不到自己还能说出如此颠倒黑白的言辞……但似乎，也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

或许自己本身就是个腹黑的人？

石头不禁这样想到……他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刀客们面面相觑，杀人他们做得多了，但仅限于马贼和找他们麻烦的对手，至于正儿八经的商贾，完全没有过。

张力的名声一向很好！

钱小六第一个站了出来，同样拔刀。

“还愣着干什么，这些人携带了粗盐，又污蔑我们携带了违禁兵器，这些恶毒的诛心话摆明了没安好心，今日不收拾了他们，他们必定要宣扬这些流言。”

钱小六是刀客队伍的老人，他带头吗，其余人终于陆陆续续的动了起来。

石头深吸一口气，抢攻！

虽然内心深处抗拒这种行为，但不可否认，以言语无法调和的矛盾，远不如动手来得痛快。

在北庭城中，自从张力放弃了继续追查马贼的源头，他就一直憋了一口气，今日下定决心，这也是个很大的因素。

凭什么要忍气吞声！

凭什么要畏首畏尾！

今日，他就要出这口气！

刀客们立刻动了，这些刀客舔血的汉子一旦下了决心，行动力非常惊人，他们纷纷拔刀看向了那些商队伙计。

但这，并不是单方面的屠杀。

令人意外的是，胡成商队的伙计，武艺居然还不错，虽然惊慌，但还是摸出随身携带的兵器抵抗。

别说刀客愣住，胡成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猛然他发现了自己也落入到陷阱中……这些伙计，有一部分是武延秀推荐给自己的！

在北庭城时，他自己从凉州带来的伙计因为马贼缘故损失了大半，正愁人手不够，武延秀的举动无疑雪中送炭。

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陷阱！

“是突厥人的刀法！”

钱小六过了几招后，突然大声嚷嚷着，刀客们纷纷怔住几秒钟，随即下手陡然变得狠辣。

若说以前还有几分犹豫，此时完全变成了以命相搏。

双方人数差不多，一时间竟然打得势均力敌，这种诡异的景象让李度商队完全傻眼。

石头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悲凉。

他从未想到，人可以为了利益，连族群都可以背叛。

帮着突厥人做事……手中弯刀一沉，石头力量猛然加大。

他开始变得愤怒，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日村庄被吐蕃人烧杀时的惨烈场景。

这些该死的异族人！

石头出刀时夹杂着风声，他的攻势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凌厉。

对面的商队伙计压力极大，惊恐的发现，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杀神！

“噗！”

弯刀准确的砍入伙计的身体，连呻吟都没有发出来便倒在了地上。

石头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冷漠的看向其他人。

现场一股寒意。

胡成眼中深深的绝望，他从刀客们毫不留情的动作中看出了求饶是没用的，那是一股彻骨铭心的仇恨。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武延秀了。

这是临死前最后的念头，当石头的刀砍下他的脑袋时，这厮带着一丝不甘和怨恨。

罪不至死！

胡成的无头尸体到在了雪地中，还有他麾下的商队，一共十余人，皆毙命！

鲜血将雪地染成了红色。

刀客们没有任何言语，李度和商队伙计更是噤若寒蝉。

蛮横，霸道，视人民如草芥！

这个时候，王法如同一张废纸……石头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但他并不后悔。

“……把货车挖出来，我们去龟兹。”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话音刚出口后，整个人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石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他的眼前时不时浮现出倒在自己手上的死人模样，从最开始的日达木，到现在的胡成。

他杀了人，非常多的人，每个人都该死？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人与人之间，讨论对错毫无意义。

“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头晕目眩的恢复知觉时，整个人躺在温暖的毯子里，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你醒了？”

身边传来了钱小六的声音，这汉子手上端着一碗汤药。

“你病了。”，他将碗端在石头嘴边，一股苦涩的味道扑鼻而入。

“……我昏迷了多久？”，石头屏住呼吸，一口吞下去，滚烫的汤水令他精神振奋了些。

“一天一夜，你也算是命大，山上没有柴火，又积了雪，一干兄弟把你放在货车上用棉布盖着，赶紧下山，幸好没有再下大雪，否则被困住，你小命难保。”

钱小六带着几分庆幸，压低声音道，“下了山，我们便遇到了一伙胡人牧民，从他们哪里搞了些木材，再加上五哥让弟兄们携带了风寒药，总算把你小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以前旧伤本来就没有痊愈，再加上最近操劳，心事又重，病来如山倒，啧啧，幸好身子骨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