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石头意想不到是，这女子认真的点了点头，轻轻皱着眉头在抱怨，“是呀，这院子闷的人怪难受的，哪里有草原上骑马舒服？”

她轻声嘀咕了几句，猛地回过神，似乎觉得说这话有些造次，又对石头报以羞赧的微笑，“宴会要开始了，我让丫鬟陪你过去。”

说着，她轻声对身边的侍女说了些什么话，那侍女轻手轻脚的走到石头身边，在前面带路。

“……谢，谢谢你。”

石头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对这女子顿时生出好感来，他认真的笑了笑，向着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再告辞而去。

行到院落的门口，他顿了一下脚步，回头再望了一眼，却看到那女子连人带琴已经消失不见，想是已经进屋子去了。

这女子是谁？怎么看到自己一点都不惊讶呢？

石头肚子里满是疑问，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看不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大堂里的宴会此时正式开始，石头在小侍女的带领下，刚刚好赶到。

虽然厅堂很大，但是人来得着实多了些，因此依然有些拥挤，石头寻摸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学着大伙儿的样子的，装模作样的端起了酒杯。

坐在主人席上的，竟赫然是带自己进来的武延秀。

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崭新衣服，青色的锦缎披风搭配着清爽的武士袍，头上顶着银冠，腰间配着古玉佩，看上去既有武士的飒爽，又有文士的俊秀。

他本来就身得高大俊美，此时刻意打扮出来，顿时成了引人注目的焦点，不少宾客纷纷艳羡的小声交谈着，大概说些青年才俊之类的话。

石头端然坐着不动，他已经在大堂的一处偏角处发现了李度的身影，凑巧的是，对方也正在看他。

他们的目光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又齐刷刷的移开……因为此时坐在主席上的武延秀已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商号的东主们，今儿你们肯赏脸来我这里吃一顿酒席，武某深感荣幸，在此先干为敬，自饮三杯！”

说完，他当真将就着这牛角杯子，接连喝了三大杯，饮完之后，面不改色，顿时又赢得了一阵子叫好声。

这次石头也轻轻点了点头……孙猴子说过，光喝酒不吃菜，又喝得急这种饮法最是容易喝醉。

而这武延秀脸上一丝红晕都没有，石头顿时觉得他酒量一定很大……跟刀客们相处这么久，石头在潜移默化中行成了一种很有趣的观念，在他看来，能喝酒的人必定很豪爽。

回想起武延秀的做派，倒也勉强当得起这两个字……

石头正胡思乱想呢，突然见大伙儿都端起了杯子，他也连忙饮了一杯下去。

这酒是好酒，陈酿的花雕，平日里孙猴子都舍不得喝的……石头咂咂嘴，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这武延秀无疑是个擅长交际的人，他一饮之后，大声的哈哈笑着，并不停顿，连连向在座的诸人上酒。

一时间，整个宴会上气氛顿时融洽下来。

好客的主人，美酒佳肴……对于作客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些东西更让人舒坦的呢？

对于石头而言，这就很满足了，不过，他立刻又推翻了他的看法。

酒过三巡之后，武延秀看看时候已经到了，突然拍了拍手掌。

顿时，原本热闹的宴席上安静下来，大伙儿莫明的看着他，以为有什么话要说。

武延秀什么也没有说……他眼睛瞧着的方向已经说明了一切。

从门外鱼贯而入一队曼妙的身影，皆身着轻纱，用丝巾蒙着面，腰肢身段都露在外面，一片惹人眼球的丰满。

宾客们的眼睛都瞪直了，不少人甚至忘记了手上的动作，任凭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石头也不例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妖娆的少女……她们纤悉的腰肢和雪白的大腿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让人根本舍不得错过一丝一毫，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她们看。

石头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吐沫，他只感觉到脸红得发烫，身体上某个部位不争气的硬了……他今年十七岁了，富家子弟自不必说，就算是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数也做爸爸了。

而石头这一生中接触的少女，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武延秀将宾客的反应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他的嘴角轻轻抹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看到鱼儿吃到了诱饵。

这些少女无疑是歌姬……但是她们又很特别。

在场的商贾们不乏有见多识广的能人，此时，已经认出来了她们的身份。

这是突厥人最隆重的待客礼节……由部落里未出嫁的少女为客人们献曲，然后，只要客人们愿意，双方还可以共度一场美妙的春宵。

女人和金钱，本来就是激发男人本能的两种动力，特别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些穿的很少的少女们无疑是最原始的诱惑。

舞曲还没有开始，大堂里已经有人的呼吸声开始急促了。

这个时候，一声马头琴音响起，少女们闻声而动，偏偏身影像是蝴蝶一般，将整个大厅里都抹上了春色。

石头本来已经有些迷糊，但是，听到这一声琴音，他顿时清醒了过来，这可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马头琴的声音。

难道在后院里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个乐师，为歌姬伴奏的？

石头一眼扫去，却发现声音自大堂的内厅里传来，用一道珠帘隔着，看不清任何人影，而且，片刻功夫之后，不仅是马头琴，还有腰鼓，筝等乐器声配合的响起。

美人轻舞，雅乐相伴，很快，石头就不去在意那马头琴的琴师是不是那个女子，他的注意力又被歌舞吸引住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演出才缓缓落幕，大伙儿还像是没有看够似的，连连叹息，意犹未尽。

武延秀摆摆手，示意大伙儿安静，神秘的笑了笑，“武某在草原上生活多年，别的东西没有，只是这草原上的玩意倒是学了个十足十，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各位见谅。”

他这个说是客套话，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到，大伙儿对这次宴会满意极了。

所以，底下的人立刻喧哗起来，纷纷表示今天开了眼界。

武延秀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冲着大伙儿一拱拳，眉宇间带着几分得色，说道，“我内子今次随我入关，也把草原上特产带来了一些，生皮，牛马自不在话下，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刚才那些歌姬，各位是否有兴趣？”

石头听到这话，不由得轻轻点点头，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次宴会的目的。

原来，这个武东主想跟大伙儿做场买卖，难怪请的都是各大商贾。

一念至此，石头倒是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些人有什么反应……

在场的都是精于商道的老江湖了，连石头都能听出武延秀的意思，对于他们自然更不在话下。

只是，谈起了正事，这些人的神色顿时都镇定了下来，与刚才花天酒地的场面完全不同……作为商贾，他们关心的永远只有一件事。

利益，赤裸裸的利益……武延秀能拿出多少的筹码，才是他们现在心里猜想的念头。

“诸位都知道，突厥人是北面最强的势力，人口多，所需要的日用品非常大，你们年年跑西域，所得的利润也不过七八倍而已……反正都是赚钱，为什么不与突厥人交易试一试？”

毫无疑问的是，武延秀已经看穿了在场商贾的心态，并且一语中的的指出要害所在……他说得非常诱惑，不少人开始心动了。

由于大唐建国初年，突厥人入侵，双方打成了血海深仇，两国的子民自然也断绝了往来，至于往返两地之间的商贾，那更是绝了踪迹……毕竟，有赚钱的机会，也得有命花才行。

这种僵持的格局一直持续到太宗皇帝末年，突厥人完全被大唐边军打垮，大部分人远遁于草原的更北方……还有剩下的一部分，选择了依附唐朝，俯首称臣。

时间过了几十年，当初依附于唐朝的突厥人又逐渐壮大起来，他们派使臣要求皇帝给予他们与大唐本土子民平等的待遇……此时朝廷正卷入一场政治斗争中，大佬们无暇顾及边关的事，而突厥人提的要求亦不算过分，是以，皇上真的下了一纸诏书，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为了表示诚意，皇帝还特意安排了一场婚事……由本朝皇家贵族子弟赢取一位突厥的公主，当然，是男方人家过去，而非女方进京。

塞外可是个苦地方，没有洛阳的歌舞笙箫，除了茫茫草原，就是大群的牛羊。

有哪家皇家贵族子弟愿意去吃苦头呢？朝廷选来选去，就挑中了武延秀……他与当今皇帝有着血缘，派过去正合适。

武延秀自然不愿去，只是，这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最后，他也只有收拾起行囊，挥别了洛阳城。

这一去，就是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