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看了看她和石头，嘴角的笑意更浓，两只手指敲着案几，顿了片刻，冲着依娜点点头，“好吧，你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来贩卖香料的，不过，要是有人敢动刀子来抢，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大方的承认了依娜的话，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对方最关心的人还在自己手上，完全可以坐地起价。

“我们部落并没有袭击你们，事实上，是我们的邻居说发现了高原上出现一群形迹可疑的汉人，他们想去探查清楚，为了实力上占优，就邀请我的部落一起去，所以，对于你们商队，我们并不知情。”

依娜在来的路上早已想好了说辞，此行谈到正题，她立刻如行云流水般的说了出来，将责任完全推到了别人身上。

张力对她的辩词报以冷笑……为了邻居的事情，会出动本族最精锐的好手，还由族长的儿子带队？

当然，张力并不打算反驳她的谎言，他知道，既然对方选择了这个说辞，那么，无论自己怎么质疑，对方都可以辩解，因为另一方当事人没来，没有对证，随便她怎么说都行。

心思转了几圈，张力决定不让她有狡辩的机会，单刀直入的说道，“事情的经过我不想追究什么，只是，你哥哥杀了我们两个弟兄，这笔仇，我一定得报。”

“可是，战场之中，各为其主，每一个提刀的汉子都有死的觉悟，不是么？”

说道自己的哥哥，依娜终于有些急了，眉角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这个小细节没有逃过张力的眼睛。

看来关键就在这个日渥布身上……张力心思一动，瞬间有了主意。

“我们中原人有句古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和弟兄们早已商量好了，等这次买卖做完，就把你哥哥杀了祭旗，已慰我死去弟兄的英灵。”

他信誓旦旦的说道，仿佛真的要这么做一样。

“如果你们敢杀我哥哥，我保证，我将以举族之力为他复仇！”

依娜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两道秀眉倒竖，眼睛都瞪圆了。

可惜，她碰到的人是张力……被凉州汉子称为张五爷的张力，岂是个怕事的人？

“随你们的便，你们肯主动来更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我张力说过，谁动了我弟兄，我必定十倍还回去，你们敢偷袭我的队伍，我也已经做好了将你们部落铲除的准备。”

张力也突然冷了脸，重重的哼一声，昂首傲然答道，“我不杀女人，也不会把你扣下来，你回去，告诉你的族人，我张力会来找他们的！”

他是百战之人，身上的杀气本来就浓，此时夹着威势，根本就不是依娜所能应付得了的。

被张力的样子吓退了一步，依娜脸色终于有些变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汉子说到做到。

唉，跟这种人结仇，真是不明智的选择。

她现在处于完全的被动，想和，已经失了先机，想战，对方又不怕，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啊……

见她气势弱了下来，张力更是得势不饶人，“上次交战，你们跑了十几个人走，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依娜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自己这边的战士哪里跑回来了这么多，莫非这大胡子记错了不成？

她心思一转，顿时猜到了原委，原来，对方认为日达木和自己这边是一伙的，双方加起来，的确是逃了十几个人。

唔，或许，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计划在依娜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我认为，要报仇的人，肯定得找对仇家吧……”

依娜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站直身子侃侃而谈，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惧色，张力心中一凛，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招。

顿了顿，依娜见张力不为所动，就继续着自己的台词，“我说过，袭击你们的主导者，并非我的族人，实际上，是我的邻居，你们在交战的时候没发觉么？那些人的士气完全不一样。”

她这么一提醒，张力倒是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对方的确有些诡异，战意参差不齐，有血战到底的，也有骑着马逃跑的。

难怪那些人会把后背都暴露出来，只为快点逃离战场，留着前面的汉子在拼命，感情两伙人也不是很齐心嘛。

一念至此，张力鄙视的撇撇嘴……作为战友，本应相互支持，像他们这种打法，不输才怪。

见对方默然不语，依娜顿时一喜，觉得这方法是选对了。

“所以，即便是你们想报仇，那也得找对人才是，那天晚上，带队袭击你们的人，日达木，已经被他杀了，至于他的部落，我可以提供地址给你们。”

依娜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只是，怎么看，都带着残忍的意味。

“哼，你就这么把他们出卖了，你们的交情也不咋地嘛。”

对依娜的提议很鄙视，张力生平最恨背信弃义的人，哪怕对方是异族人也一样。

人无信不立，难怪这些小部落成不了气候……张力心中暗自想到。

“是他们先欺骗我们在先……再说，开春以后，部落迁徙，我们也会为了寻找草场而争执的。”

既然把话说明白了，依娜更不瞒着，冷冷的说了一句，却是事实。

高原上的生存环境很恶劣，得到一个好的草场，意味着部落一年的新旺，为了这个理由，就算是两个部落再亲密，也可以动刀子。

虽然知道她说得坦诚，张力心中的鄙夷还是未减，不过，他也不想再出口伤这小姑娘。

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他倒是想听听，这姑娘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你不会白白将消息告诉我的，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他对再绕来绕去没了兴趣，看着依娜，冷冷的挥了挥手，让她直接说重点。

见他听进去了，依娜心中更是大定，只要对方肯商量就好。

“我的条件就是，放了我的哥哥……”

她话音还未落，张力就已经冷笑着摇摇头，讥讽似的说道，“不可能的事……即使你不告诉我你们部落的位置，我也能查出来，哼，你认为，我将周围的部落都邀请过来贸易的目的是什么？”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依娜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悟到了什么似的，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在收集情报！”

这姑娘倒是真聪敏，难怪傻石头被骗得一愣一愣的。

张力的目光里终于闪出一丝激赏的神色，点点头，“不错，我说过，即使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你们在这片地上居住着，跑也跑不掉，只要问明其他羌族部落，总有一些人知道你们的位置。”

他毫不顾忌的冲着依娜说着自己的计划，像是没看到，依娜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一样。

这人，真是可怕……依娜只觉得自己背后在泌冷汗，她从来没想到，对方的心思居然如此慎密，想得如此之远。

该不该刚才就带着族人硬闯进来，跟他们拼了？

依娜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太自信了……她仅仅碰到石头一人，也没觉得这汉人队伍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原来他们的首领居然有如此心思。

这一场谈判，她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见她终于不说话了，张力满意的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哪怕对方就是个姑娘也一样。

其实，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威吓依娜，还有一层意思，那是他的另一个大计划……可以说，即使依娜不来找他，他也会通过前来交易的羌族部落的嘴巴，将刚才那一席话传播出去。

当然，正主儿肯来，事情就更好办……张力的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如果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那么，请回吧……回去告诉你和你邻居的族人我刚才说的话，直说就可以。”

张力站起身子，冲着石头点点头，“那，石头，你带她来的，就带她走吧……”

石头一直在旁边沉默着，低着头听着张力和依娜唇枪舌剑，暗骂自己愚笨，连别人一层本事都没有。

此时见张力吩咐自己送依娜出去，他犹豫了一下，“不，其他人去。”

他将头扭向一边，显然是犯了倔……张力跟他接触了这么久，知道他的怪脾气。

这孩子多半因为刚才被依娜骗了话，此时心中还没平衡，不想再与对方打交道呢……

“等一下，我，我们可以再谈。”

见张力要赶自己走，依娜终于急了……她知道，一旦这才被赶了出去，下一次想要进来就难上加难，除非双方兵戎相见。

可是，部落里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打一仗，特别是对方准备的这么充分。

有钱能使鬼推磨，张力手中的香料比黄金还贵，要用这些东西买通一些其他部落，即使同为羌族人，那些部落也一定会为了香料拔刀挥向自己这一边。

所以，她必须这一次就把事情解决了……没有任何退路。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要是让我们放人之类的就不用再开口了。”

张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些不耐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