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从赵扬的办公室出来时，天色已晚，华灯初上。案头的工作堆积如山，如今还多了3个亿的约定，郝仁却突然什么都不想干了，下意识地走到地下一层，驱车回家。

半小时后，郝仁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一种浓浓的疲惫感，从心底蔓延开，控制了整个躯壳。

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严阳台门，这时裹着寒意的海风钻进来，让躺着的人身体和心里一样冰凉。郝仁懒得起来关门，只是把衣领子紧了紧，然后继续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郝仁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3亿虽多，并非完不成，经济不好，并非没有机会。为什么自己的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大脚死死踩住，呼吸都觉得困难。

过了好久，穆言回来了，看到郝仁躺着一动不动，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于是赶紧把脚上的高跟鞋一踢，光着脚就走过来，曲身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用手按压着郝仁的太阳穴问道：“怎么了，谁惹我们郝总不开心了。”

郝仁不高兴就不想说话，唯独对穆言没辙。自己不说话，心思细腻的穆言就会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容易伤心，所以每次穆言问什么，郝仁都不太敢用没事敷衍。

“今天去赵总那，和刘达喜吵了一阵子，虽然最后问题暂时谈拢了，但回来了还是觉得胸闷不舒坦。”

“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等郝仁一五一十地再现了当时的情景，这下换成穆言义愤填膺。

又是刘达喜，穆言知道刘达喜只要有机会就会找郝仁不痛快，但郝仁却甚少因为刘达喜不高兴，今天十有八九有别的原因。

“你根本不在乎刘达喜的看法，是不是因为这次赵总没有站在你这边，所以心里很难受？”

“可能是因为这次形势很严峻，所以他着急了，以往他从来不会把我的行为往哗众取宠上解读，他应该了解我的为人。又或者是因为耀华终端独立运营，我向赵总汇报的机会少了，久而久之就没了以前那份默契。”

“赵总有赵总的难处，好在最终还是信任你的，但刘达喜那么隔应你，你何苦以德报怨帮他处理撤单。你以前没少帮他，但凡是个懂得感激的人，都不会处处和你作对。”

“唉，不仅仅是帮他，也是帮耀华，而且我知道刘达喜并不是一个心眼坏的人，只是过于傲慢而已。”

“心眼不坏？”穆言没想到郝仁会为刘达喜说话，很是疑惑。

“刘达喜以前也是大权在握的公司老总，后来公司开不下去，才被赵扬邀请过来。作为销售主管，刘达喜优点缺点都很突出。一方面，他不畏难，有魄力，为了拿单不顾一切，管理的团队纪律严明，目标明确，在工作中劲往一处使。另一方面，他刚愎自用，听不进去任何意见，做事武断，性格暴躁，不好相处，赵总废了好大一番劲才把他粘合进团队。所以不仅是我，其他领域的高管和刘达喜都有过冲突，只不过我没有像其他人那般敢怒不敢言。”

“你有这样的气度，终究是会更胜一筹的。”

“你老公当然大气，简直气吞万里如虎。”

“能吹牛皮说明好了，你肯定没吃饭，我去给你煮点水饺。”

郝仁倾诉完，心里舒服多了，肚子也知道饿了，坐起来看到穆言没穿鞋，摸摸一双脚冻得冰凉，赶紧用手给她捂暖。

“唉，怎么不知道穿鞋？”

“还不是因为你，在沙发上挺尸，门也不关。”

“我错了。”

“认错最快，死不悔改，我去煮饺子，你能吃几个？”

“8个呗。”

“行。”

穆言在厨房忙活，放松心情的郝仁站在一边喋喋不休。

“穆老师，你怎么不问我那3个亿的事？”

“你都说出去了，我问了有啥用，再说完不成你大不了赖账，赵总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还能气死刘达喜，一举两得。”

“你这个方法我很没面子啊。”

“我觉得做生意肯定不能讲面子。”

“穆老师，我感觉你很像个奸商。”

“再说一遍？”

……

第二天，郝仁拿到刘达喜送过来的清单，东西又多又杂，可见刘达喜这些年开拓市场有多努力，又有多没重点。

不一会，秘书陈安按照郝仁的要求，通知陈竞男、徐敏、韦得利、穆言和隋祖禹等相关人员过来开会。

陈竞男最先到，盯着长长的产品清单满脸问号。数据卡什么的至少是通讯相关，陈竞男以前少量销售过，但儿童学习机、台灯、体重秤、取暖器、接线板这些杂七杂八的小家电和配件是怎么回事，连归类都困难。

“郝总，这是要开百货公司？你可为难死我了，我在卖场领域实在没有经验。”

“竞男姐，这事说来话长，等大家来了一起交代吧。”

不多时，全员到齐，郝仁隐去与刘达喜冲突的部分交代了前因后果，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郝仁继续说道。

“现在耀华技术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大家手上的货品清单就是客户撤单而积压的货物，耀华技术和耀华终端同气连枝，当初耀华终端从耀华技术独立出来，就是为了将品牌和渠道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受制于人。以前我们缺资金缺人力是耀华技术帮我们解决的，现在我们不帮忙谁帮忙，大家说呢。”

郝仁说完，大家沉默了许久。

“我坚决拥护郝总的决策，帮助耀华技术度过难关，算我一份。”陈竞男咽下对刘达喜所有的不满，第一个表态支持郝仁。

“虽然我没有在耀华技术工作过，但既然是拥有同一个名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我懂，支持郝仁。”隋祖禹听完郝仁的话，觉得并没有什么好选择的，想帮得帮，不想帮论理论情也得帮。

“我没有郝总的胸怀，我只是从来没有反对过郝总的决策，郝总说做，我没问题。”韦得利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天塌下来有郝仁顶着的时候。

“我没问题。”穆言知道得早，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只有徐敏还在盯着清单细看，带着惊喜地咦了一声，和其他人苦不堪言地同意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了？”郝仁问道。

“我觉得这些东西很适合电商平台啊。”徐敏说道。

“是的，我和赵总提的就是把这些普通的家电改造成手机的周边产品，以智能家居的名义销售，实在不行当赠品处理。”郝仁解释道。

“郝总，您的方案比我想的巧妙，我只是单纯从电商产品多样化的角度觉得合适。目前，我们的电商产品种类单一，只有手机一种。众所周知，手机产品客单价高，用户更换周期长，我们老用户的留存率其实较低。这就带来一个问题，我们获客成本很高，因为我们的客户以新客为主，而获取一个新客户的成本比维持一个老客户的成本高七倍。

现在有了清单上低客单价的产品，比如数据线、存储卡、接线板、风扇、取暖器、台灯等，我们与客户的联系就更紧密了，如果搞起促销活动，拼单减满随随便便都可以卖出去的。

正如口红经济说的那样，越是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人们没有钱进行购房、旅行等大额消费，就会想要买一些便宜的小东西改善生活，犒劳自己。”

徐敏说完，发现大家赞赏地看着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补充一句：“一点个人看法，在各位大佬前卖弄了。”

“徐敏，说得好，你对线上销售的研究很透彻，说的都在点子上，积压产品销售的主流渠道就放你这里。”郝仁说道。

“好的，多谢郝总。”徐敏回答。

“补充一点，既然提到口红经济，既然是作为人们犒赏自己的礼物，一定要有一些特别惊喜的小功能，得利，祖禹，交给你们俩，好好琢磨一下。”郝仁说道。

“好。”韦得利说。

“没问题。”隋祖禹说。

“营销侧麻烦穆老师给予一定的支持，看看能不能花小钱，办大事。”郝仁说道。

“这个交给我。”穆言说道。

“竞男姐，拿着清单与代理渠道讨论下，规划出一些有竞争力的套餐，另外，代理商有时候也会采购礼品促销，和谁采购不是采购，告诉他们，我们的价格很有诚意。”郝仁说道。

“好的，郝总，我知道怎么做。”陈竞男说。

“线下套餐和赠品一定要和线上电商销售的货品不一致，不要让消费者有廉价感，觉得我们卖不掉的产品拿去送，两边的消费者感知都不好。”郝仁说道。

“我和徐敏会好好讨论区分的。”陈竞男说。

“说到区分，我倒是觉得不用所有产品都智能化，有的消费者不喜欢功能太多，觉得用不到。如果同一款产品在线上同时销售能与手机互联的智能款和普通款，买普通款的消费者看到智能款的价格觉得自己省了钱，而买智能款的消费者觉得自己加了一点点钱，就用上了和别人不一样的高科技产品，两边都觉得满意。”徐敏说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把消费者的心理照顾得妥妥贴贴的。”陈竞男说道。

“徐敏确实是个人才啊。”郝仁说道。

“没错，今天开眼了。”韦得利说道。

“就按照徐敏说的行动吧。”

“收到。”

“收到。”

……

所有人精神饱满地接受着任务，而徐敏是其中最激动的一个。

今天徐敏特别高兴，长久以来，徐敏觉得自己和其他一众管理成员比起来，能力实在是不值一提，如果硬要找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对细节较真而已。自己能坐上电商主管的位置，靠的是运气和竞男姐的提携。

如此普通的自己却在此刻受到众人如此大的肯定，徐敏感觉整个人受宠若惊，唯有全力方能报答大家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