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顺着颜卿的视线抬起头来，含着微微的浅笑，但那双眸中的恨意却是滔天不减。

“你叫什么名字？”

再一次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这张脸，颜卿尽量收敛了心中的诧异，假装只是好奇的提问。

“回郡主，奴婢贱名，恐侮了尊耳。”

“郡主问话，你只管回答就是，懂不懂规矩？”

站在一旁的大宫女说教了一声，那女子畏畏缩缩地跪下磕头。

“郡主饶命，奴婢名叫恨梨清，梨花的梨，清水的清，初来梁阳，不懂规矩，还请郡主饶命！”

不断地磕头认错，像是颜卿下一秒就会下命令至她于死地了一样。

“恨梨清……你初来梁阳？怎的话语中竟然有些江南扬州那地方的口音？”

颜卿嘀咕着她的名字，心中冷笑，恨的是陆离，还有她颜卿吧？该是恨离卿才对。

听到江南扬州几个字时，原本一直在求饶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事情，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掩饰得极好，若不是颜卿一直紧紧盯着她，也难发现。

“回郡主，奴婢的母亲是梁阳人，嫁入北齐的，因此说话间也许是带了些地方口音。”

她反应很快，一下便找到了借口。

颜卿对她的谎话心知肚明，但依然没有戳破她，也不打算再过多地纠缠，因为不远处的元静姝正款款走来。

“今日你的舞跳得极好看。”

随口称赞了一句，却让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更加燃起仇恨。

“没什么事情了，你们便去安置了罢。”

看着元静姝越走越近，颜卿便开口打发着这些舞女，为首的大宫女应声行礼，带着她们告退了，元静姝也正好走到了颜卿面前。

“朔阳郡主是在向这些舞女讨教一下魅惑人的狐媚本事吗？”

她一开口便不是什么好话，颜卿早有准备，也毫不客气地回击她。

“我原就不必去学那些，便已得了意中人的心，若说起这狐媚本事，想来还是静姝公主需要多多学习才是。”

先行了一礼，才开口说话，让人抓不到一丝错处。

元静姝看着她那得意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了眼周围没有人，便凑近一步，对着颜卿的耳畔说道。

“弘景哥哥是我的，你最好识趣一点，自己退出，还能保你和你的家人安康，否则地话……”

“否则地话，若你敢动他们一下，我便倾覆了你北齐整个王朝。”

元静姝的话还没说完，顾弘景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颜卿的身侧，一只手轻轻地揽着她，维护的姿态十分明显。

“弘景哥哥……”

“回去告诉元承宇和你母妃，不要妄想以此来绑住我，你如果敢使什么手段伤害卿卿和她的家人，或者强行嫁娶，那日后见到的，就是你的尸体，和北齐战败而濒临亡国的消息。”

这对于顾弘景来说，已经是顾念着长辈们的情分了，不然就不会有多一次机会的警告。

“可……”

元静姝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的话才出口，便瞧见顾弘景揽着颜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郎才女貌，好不登对。

委屈和恨意席卷着她，多年爱恋的不甘也在此刻奔涌而出，若不是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卫让她还保有一丝理智，只怕此刻元静姝便会冲上去，抓花颜卿的脸。

颜卿，都是你，抢走了弘景哥哥。

我定要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阿源，那个舞女，是……”

“是她。”

这边的两人丝毫不觉背后阴冷的诅咒，而是共同提出了方才在大殿之上注意到的异常。

“没想到真的是她，我刚刚还让她们停下，特地多看了一眼，她说她叫恨梨清，母亲是梁阳人，嫁到了北齐。”

“呵，恨梨清？她怎么不恨我呢？”

顾弘景也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名字的意义，但却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而是偷偷在二人宽大的衣袖底下，随意地把玩着颜卿的手指头。

“别闹了，这儿都是人呢。”

颜卿收回自己的手，提醒他注意一点，一下子手中没了软软的温柔，顾弘景委屈地瘪了瘪嘴，但还是听话地没有再闹她。

“你来晚了些，是去问情况了吧？”

刚刚颜卿离席时就瞧见了顾弘景跟着一同出来了，但却比自己晚到那么多，想来应该是先去外头找人问了问那女子的情况。

“嗯，不过周澈也不清楚，当初她和她哥哥用欢宜香设计我，我便将她卖到了江南一家有名的青楼去，哦，就是那个颜文轩以前常去的。”

“颜文轩常去的？楼下是赌场，楼上用来接客的那里吗？”

颜卿听着顾弘景的话，隐约有些回忆起来了。

“对，因为那处没有潇湘苑，这个青楼是当地最大的，也让人交代了不要让她跑去出，好好招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北齐的宫廷舞女，如今又回了梁阳。”

这是顾弘景也想不通的一点，照理来说青楼的老鸨都很懂规矩，是特地交代过要好好“招待”的人，就应该不可能把她随便放跑了，或者让人赎身带走，那陆恬雅是怎么去到北齐，成为舞女的呢？

没错，这个女子就是当初在江南颜府，做着美梦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却因为事情败露，被亲哥哥和母亲抛弃的陆恬雅。

陆离的妹妹，颜卿前世的小姑子。

青楼，北齐，陆恬雅……

颜卿总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那家青楼是北齐人开的？

可看着那楼下还有一层赌场的布局，想想就应该是用来收入钱财的，北齐人不会穷到要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梁阳赚钱，就算偶尔有皇室势力开的店铺，也多半是为了打探消息的……

那会是谁，缺钱，又能跟北齐的皇室搭上关系呢……

缺钱，北齐……

脑海里灵光一闪，颜卿突然开口问道。

“阿源，你有没有查过，那家青楼的背后主子是谁？”

“是总督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小地主，怎么了？”

顾弘景是有问必答，疑惑地看着颜卿，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

“我在想，那家青楼，会不会与叛军有关系？”

“叛军？”

顾弘景不解，但也跟着颜卿的想法，仔细地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