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舟一想也是。

她们天南海北，没有相遇的机会。

傅明舟走后，顾初语花了好一会力气才平息快如擂鼓的心跳。

往回走的路上很安静，她走的很慢，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脚尖，脚下踩的单元楼下的大理石地面，她却恍惚以为是踩在泥巴地上。

秦家的暗牢里是泥巴地，不见天日，哪怕上头的日头烤死了人，下面也是阴暗潮湿。

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每次踏足那里的时候，她都要先把嘴巴咬破，确定嘴里的血腥气是自己的，而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记忆席卷而来，她下意识的去咬下嘴唇，然后一进门，经常会看见有人在不该做手术的地方，被做了手术。

忽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像是一只手，直接探进那个地牢里，把她扯回了现实。

她的眼神一瞬清明，看着自己的脚尖，脚下踩的依旧是大理石的路面，她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是舌尖破了，心口的位置冷冰冰的。

她喘匀了气，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霍北擎，心口一瞬回了一丝暖意，她连忙接起电话，耳听霍北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微有些不满的抱怨，“怎么不接我电话？”

顾初语一边往楼道里走一边说：“阿贞在家里。”

霍北擎奇怪，“她去你那干什么？”

语气依旧不满，不满秦贞都可以去她家，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哦，我忘了，您家门庭若市。”

顾初语被他酸的倒牙，“怪谁？怪你自己。”

霍北擎气笑了，“你怀不了孕能怪我，秦贞要去你家还能是我灵魂驱使？”

顾初语被他的逻辑雷到无语，慢半拍才接上话，“是不是你跟二哥说阿贞在谈恋爱？”

霍北擎说：“怎么了？”

还怎么了。

“你明知道二哥跟老父亲似的，秦贞磕磕碰碰他都操心，何况谈恋爱。你这不是剜心么？”顾初语也没上楼，站在楼梯口跟霍北擎说话。

她说的重点是傅明舟，霍北擎却只听见一个老父亲。

傅明舟跟秦贞年龄差的太大，秦贞又跟小鸡仔似的，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他捡回家养，又当哥又当爹又当妈，可不是养个妹妹不打紧，操着老父亲还要卖白粉的心。

他想想自己要是有个女儿，养的娇滴滴，转头就被猪拱了，他会是什么感觉？

霍北擎不知道。

但是总之是比傅明舟有出息。

霍北擎忽然说：“要不，我们生个女儿？试试？”

顾初语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他们现在说的是生女儿的事情吗？

傅明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了霍北擎吧？

她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生了留着剜心吗？”

霍北擎冷嗤，“不可能。我们家思想开明，我们家祖上就没人会管早恋这回事，何况，她以后要是14岁就能带个男朋友回来，我为她骄傲，我就是个猪！也比傅明舟强！”

霍北擎义正言辞，信誓旦旦，谁也没想到多年之后，他会流下悔恨的泪水。

她闺女带着男朋友，如他今日一样义正言辞，“爸爸，你不是说你思想开明吗？”

霍北擎心里流着泪，面上却是一派把对面小子挫骨扬灰的狠戾劲儿，“不，我老封建。”

“咱们家祖上不是没人管早恋吗？”

“我管！”

“爹地！说话不算话是猪！”

霍北擎：“……”

我就是猪，你也别想早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实里，顾初语心里嘀咕了一句，得了，真香定理出来一半了。

坐等打脸。

转瞬又想到，他就算有孩子，可能也不会是她的了，她可能都看不到。

一直压在心口好多天的情绪忽然又开始翻涌。

虽然刻意当做什么都没做过，当做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但是，她心里很明白。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

她扬起脸，努力吞咽，把蜂拥进脑海的记忆和不安都赶出去，心平气和的跟霍北擎说话，“是是是，你什么都比二哥厉害。”

霍北擎接的很快，“那你大晚上的，为什么见他不见我？”

顾初语惊了一下，瞬间就站直了，往单元门门口走，“你在哪儿？”

霍北擎静默半晌，听筒里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

像是有心灵感应，顾初语回过头，就见单元楼另一面绿化带边上的停车位里，男人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从车上跨下来，离她只隔了半栋楼跟一个绿化带的距离，他就是不过来，靠在车头。

顾初语知道他什么意思。

刚才他是主动去找的傅明舟，这会也要主动找他。

他什么时候吃过亏？

能在车上待到现在，都纯看傅明舟是霍阳干爹的情分。

顾初语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高兴，那是必然的。

可是胸口鼓胀，又多了很多其他的情绪。

不舍，留恋，甚至是愧疚。

这种感觉逼的她眼角发酸，险些掉下泪来。

真的是，为什么要这样啊。

她不值得。

她也不配。

她更会舍不得的啊。

顾初语收起手机走过去。

她主动走来，霍北擎就很“勉为其难”的直起身，往前迎了几步，张开双臂。

顾初语笑，只是笑里带泪，有那么瞬间，她想告诉他一切。

他们可以一起面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也盯着他。

他有任何损伤，霍阳怎么办？

一秒，她就否定了所有的想法，眼神也归于平静，助跑了两步，在离霍北擎两步远的地方起跳，稳稳的落进他怀里。

霍北擎伸手抱住她的膝盖，脸抵着她的小腹。

顾初语居高临下，抱着他的头，轻轻的揉了揉，心里无限遣倦。

霍北擎单手抱她，一手腾出来拿开她的手，声音还闷在她面前，“别摸我的头。”

顾初语报复性的又揉了揉，还问：“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

你问问整个滨城，谁敢摸他的头？

那跟老虎头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霍北擎气闷，隔了一会闷声说了一句，“傅明舟说被女人摸头怕老婆。”

顾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