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坐在九院的办公室，面前堆了各种文件，他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出神，似乎是在等什么。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外面的人还没进来，尖锐暴躁的声音已经先钻进耳朵，“江曜，你给我出来！”

来了，江曜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脊背稍稍绷直，一副备战的姿态。

进来的不是旁人，是他的母亲，高怡雯。

这间办公室，他坐进来之后，高怡雯一次都没有来过。

江家财产众多，九院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高怡雯从来看不上这一点东西，这点苍蝇腿上的肉分给江曜，简直跟侮辱没区别。

可偏偏这是江曜自己求来的，高怡雯恨铁不成钢，这几年，硬是边都没沾过。

偌大的办公室，两面临窗，正中间摆着一张办公桌，江曜坐在那里，无端孤寂。

他的背后和正对面是整面到顶的书架，书架上不仅有书，还有各种奖杯和证书，那是他拼命学习得来的荣誉，可高怡雯进门后看都不看一眼，直奔江曜，把一叠文件摔在他脸上，尖声道：“你想干什么？！”

江曜的脸直接被打的偏到一边，文件纸张尖锐的边角划过他的脸，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江曜觉得疼，但比起心疼，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转过头，平静无波的看向高怡雯，“坐。”

高怡雯穿着一身黑白色的连衣裙，带着墨镜和口罩、帽子，却依然能看出来怒不可遏，连声音都是咬牙切齿的，“你倒是对我门儿清！把我的人都从江氏撤出来就算了，还把你爸给你的股份都许给你大哥了，你是不是有病？！”

江曜闻言依旧是波澜不惊，“爸把九院全权给了我，也给了你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这够我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衣食无忧？”高怡雯的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好几个度，“你人在江家，想的只有衣食无忧？江曜！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说是医疗大家，可你见家里有几个像你一样跟傻子一样去学医，还非要做医生的？一家医院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你上头那几个坐拥整个江氏，各个都精的跟鬼一样，你呢？见天浪费时间去赶什么峰会！参加什么学业论坛！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江家需要医生吗？”

江家当然不需要医生，江家只要有钱，多的是医生。

江曜只是一声不吭。

高怡雯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连点回馈都收不到，口不择言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顾初语那个小贱人！”

听见顾初语的名字，江曜才好似被戳中了柔软的地方，原本波澜不惊的表情有瞬间的颤动，抬眼看向高怡雯。

这一眼，只余陌生，半晌，他开口，声音冰冷，“所以，让詹明江和高健去带顾初语的人真的是你。”

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他还是多问了一遍。

高怡雯眼底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恼火，“不然呢？留这么个祸害拖累你？”

在江家，软肋就是祸害，江曜本就心软，又没有野心，要不是仗着江家老太爷看中，他们母子连进江家门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因为进来了，身在金窟窿里，她才恨江曜这份软弱。

江曜顺势问，“谁告诉你的？”

他喜欢顾初语这件事，高怡雯若是真的能看出来端倪，根本就不会留她到现在。

高怡雯目次欲裂，“还用谁告诉我？谁不知道你喜欢她？你当初肯只要个九院就出国，为的就是这个小贱人吧。可怜我一直信你真的是想从长谋划，原来你都是在骗我。我把闫清送你眼皮底下，你就敢借顾初语打闫清的脸，这才到哪儿，她就敢蹬鼻子上脸了！”

顿了顿，她又说：“没人告诉你吗？就算是你让她承认这些事，她也不肯。把她妈搬出来，她还能死扛着。这样的人，自私利己，就算你真跟她在一起，真遇到什么事，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要来有什么用？”

江曜不懂她的三观，“不是她做的事情，她为什么要承认？”

高怡雯还理直气壮，“我要的是承认吗？我要的是态度！”

江曜深吸一口气，“你拿别人的医德开玩笑还理直气壮？你知不知道你找的那个当事人当时为了让她做不成手术，买凶废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邓弯弯的医药费顾初语填了三分之一！”

何止是拿品德开玩笑，她是在那资本糟践别人的真心！

高怡雯显然不知道这些，事儿都是别人在办，她只听了个过程，甚至连结果都不知道，就收到通知说江曜以转让股份为条件，让江家老大解雇了她安插在公司里的所有眼线。

是所有。

她一个对生意一点不懂的女人，能把这些人安插进去，不知道废了多少心里，结果一朝全毁。

这一切，都是顾初语造成的。

顾初语就可恶就可恶在，永远躲在背后，让江曜来做这些，更扎她的心。

高怡雯光是想着，咬牙切齿道：“我又没让她去死！她倒是告状挺勤快！说到底，不过是图你的钱！图你的资源！你还真就把自己往前送！”

江曜听着高怡雯的话，觉得可笑，又觉得悲哀。

可笑他自己的母亲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悲哀的是，他倒是很想自己身上有顾初语图的东西，可现实就是就算他什么都有，顾初语也不稀罕。

高怡雯的杞人忧天，更显得那么的可笑。

他想苦笑，却还是控制不住红了眼睛。

高怡雯看着他，心底忽然就涌动起心疼，僵着脸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我从小就教你，喜怒不能再形于色，你为了个女人就红眼，你叫谁看见不多想。”

江曜瞳孔缩了缩，忽然说：“不对，你从小教我的不是这个。”

高怡雯愣住，在江曜灼灼的目光下，眼神忽然就有点迷茫。

“你小时候，教过我礼貌待人，教我能哭就哭，能笑就笑，你会保护我。教我以后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教我生而为人，善良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