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擎去了一趟老宅，李嫂迎出来，“少爷回来了。”

霍北擎一声不吭往里走，进了客厅，见霍老太太靠在阳台的躺椅上打盹，花白的头发被阳光一照，泛着光芒，如岁月沉淀。

她老了，背不知道什么时候佝偻，清醒时精神矍铄，可是她这样躺在那里，他就觉得过去二十多年的时光都从他眼前缓缓流过。

父母去的早，他有记忆开始，就是霍老太太在身边，陪他长大，教他做人，她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孤身一人死死守着霍家这点产业，直到把这些东西都交到他手里。

说一句含辛茹苦，绝不为过。

她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从未伤害过他。就算当初她从顾初语骗来的霍阳，他又能怎么办？

只恨自己当初满心都是不甘和恨，没有多问一句，没有多看一眼。

是他的错。

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别人？

霍北擎心里发酸，质问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如鲠在喉。

霍老太太似乎是察觉到身边有人，悠悠转醒，看见霍北擎，脸上挂上笑容，“阿擎回来了。阳阳呢？”

霍北擎坐在霍老太太对面，认真的看着霍老太太：“奶奶，我想娶顾初语。”

霍老太太直起了身子，捞了茶几上的老花眼镜戴上，仔细去审视霍北擎的表情，声音里带了些许冷意，“你想好了？”

霍北擎没有犹豫，“嗯。”

“她当初走的可不光彩。”霍老太太沉着脸，“你实话告诉我，她是不是想打阳阳的主意？”

霍北擎心说，假如顾初语知道霍阳是她当年死去的那个孩子，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不是，她一直不知道阳阳是她亲生的，可是她依旧待阳阳很好。您对我未来的另一半的期许，一直都是心疼阳阳为主。可是这世上哪有比自己亲妈更心疼自己的孩子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带着期许，霍老太太但凡说一句，“她当初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一类的话，他都相信，当初顾初语是失望至极，不想要他的孩子，所以不要了霍阳。

转瞬，又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假如霍老太太承认了，那顾初语就是错的，他依旧会舍不得。

可是霍老太太沉默了，什么都没说。

霍北擎心里半是高兴半是心痛。

高兴她当初，曾拼了命要生他们的孩子，那是不是证明，她曾经对他有过那么一点点喜欢？

心痛的是，她为了霍阳受的痛苦，他一概不知。

他抬手给霍老太太倒茶，“我想娶她，不仅仅是因为阳阳，更因为我喜欢她。”

这四年，辗转难眠，只有他知道，那些恨意里夹杂多少期待。

霍老太太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诧，快到几乎不能捕捉就淡去了。

她教育霍北擎，一直都是凡事留一线，那一线，并不是仁慈，而是底牌。

霍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她不敢懈怠。

她已经多少年没从霍北擎嘴里听过“喜欢”这个词了？

霍老太太眼底一阵恍惚，嘴里却冷嗤一声，“你这是跟我商量？她肯答应你吗？”

霍北擎目光坚决，“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但我知道如果您以后有孙媳妇，霍阳有妈，那一定是顾初语。您别为难她，也别为难我。”

霍老太太感受到了霍北擎话里的威胁，倒吸一口气，心里模糊了欣慰和失落，瞬间就红了眼眶，“你走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霍北擎站起身，什么也没说，径直出了老宅。

他走的快而稳，霍老太太就同过去很多年一样，站在窗前目送他远行，记忆中背着小书包都吃力的细弱肩膀，如今四平八稳。

不仅背着霍家，还要背着小家，老宅再也不是他的避风港。

霍老太太心口发痛，用手不住的捶打，才能压住追出去的欲望。

……

霍北擎怕顾初语害怕，特意把霍阳留在了南苑，一个霍阳还不够，没多一会，傅明舟又把秦贞送来了。

这下好了，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看着居高不下的热搜，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

崔枫被热搜这么一挂，别说原单位，只怕整个滨城都没有他有脸待的地方了，她倒是不同情他。可人是冲着她来的，霍北擎把自己也扯进来，明显是想把她摘出去。

又不是流量明星，又不是财政版面，这点破事在热搜挂这么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霍北擎是花了钱的。

她心里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感激，想打电话给他问问情况，又怕一句两句说不清，还是改成了发信息，“你一会忙完方便来我这里一趟吗？”

霍北擎回的很快，只有一个字，“嗯。”

顾初语捧着手机一脸凌乱。

嗯是什么意思？

方便还是不方便？来还是不来啊？

这毕竟是邀请男人来自己家里，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顾初语忍痛放下手机，专心陪孩子耗时间分散注意力，三人年龄不齐，不能总聊天，最后决定一起打牌。

斗地主肯定是不行的，顾初语也不敢教他们这些玩意。

最后迁就霍阳玩小猫钓鱼。

三个人反卡着牌，盲摸，依次落牌，相同牌面吃串牌，逢J通吃。

吃下的牌重新洗好放进牌面里，继续下一轮。

霍阳从没玩过这样的游戏，小胖手揣着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硬是把个游戏营造出了赌博的气氛。

顾初语不想赢，奈何牌面好，四个J都在她手里，跟个移动泉水似的，毫无悬念的赢走了秦贞和霍阳手里的所有牌。

霍阳不服气，鬼精鬼精的说这把要抓拍，不能分牌。

顾初语连抓了四个J，噗嗤一声就笑了。

这人走运，真的是捡个废铁都含金。

“输了不准哭鼻子啊。”顾初语半真半假的揶揄。

秦贞勤勤恳恳抓牌，老老实实卡在桌子上，“输了才知道。”

霍阳别过脸傲娇的哼了一声，悄咪咪把两张对子摆到了一起。

顾初语看破不说破，很快又把两人的牌都吃光了……

霍阳想哭，秦贞一脸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