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默了一会儿，白奈水内心纠结了一番，但还是问道：

“那你怎么样？”

向南突然抬头看着她：“我吗？”

白奈水点点头：“嗯。”

“我没事。”向南说，语气平静得仿佛自己真的没有一点事儿。

聊完这一回合，两人又安静下来。

白奈水也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面，不说话。

吃完后，两人起身准备去学校。

最近天气比较好，出了面店后，两人发现，外面的天还没完全暗下去。

西边的还吐露着一点点红色的晚霞，印得四周的云朵都发红。

冬天光秃秃的枝条现在差不多都已经抽出了一点嫩芽。

微风轻抚，两人的脚步都不由的慢了下来，享受起着一刻难得的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到学校的这一段路不算长，但两人都有种走过了很长时间的感觉。

好像只要一眨眼，就是一个世纪。

走到了学校的围墙完后，校内学生的吵闹声才逐渐清晰起来。

这时向南突然间说话了。

“我希望她能够早点解脱。”

“嗯？”

白奈水一时间没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又是再指什么事。

思索了好一阵儿她才醒悟过来，开口问道：“奶奶吗？”

“是。”向南点头，说道：

“我不希望她那么痛苦，我看过妈妈发回来的照片，她身上都是管子，她的表情很痛苦。”

说道“痛苦”两个字，向南戛然而止。

但白奈水还是听到了，向南说话的时候，尾音带着一点点的颤抖。

只是他结束的太过突兀了，所以白奈水只感受到了一点点。

不过就只是这一点点，白奈水就能感受到他究竟是有多难过，内心是有多么的煎熬。

两人都停了下来，在学校外面的那颗樟树下，下面有一排凳子。

白奈水指了指凳子：“还有时间，要不我们坐一下再进去吧。”

向南点头，两人顺势坐下。

在晚霞的映衬下，向南开始慢慢的述说起了那些从未提起过的记忆和过往。

也就是这时候，白奈水对面前这个男孩的样子渐渐完整起来。

向南说，小时候家里很忙，他就被寄养到农村的奶奶家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在向南的印象当中，乡下的蓝天总是要比城里大一些的。

因为没有钢筋水泥的阻挡，所以只要顺便躺在一片草地上，就能把整个蔚蓝色的天空装进眼睛里。

那里的房屋也是不同的，基本上一户人家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栋二层小楼房。

有些人家隔得很远有些人家隔得很近，隔得远的人家需要扯着嗓子才能聊上天，隔得近的人家每天都会来串门。

来串门的时候奶奶总会拿出一些平时自己不舍得的小零食出来招待人家。

奶奶在村上是出了名的客气和好说话，所以别人都喜欢到奶奶家来做客。

但那时候向南不喜欢听她们聊天，所以她们在家里聊天的时候，他就到屋外的樟树底下和别人家的小朋友一起玩。

“那棵樟树很大。”向南说：“就像我们头上的这棵一样。”

白奈水抬头，透过树叶细密的枝桠，仿佛看到了那时候会大笑，会无忧无虑奔跑的小向南一样。

村上的人都说奶奶好福气，有个会赚钱的好儿子，有个孝顺的儿媳妇。

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到底幸不幸福。

老伴没有等到儿子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就去世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守着两层的小楼房。

儿子叫她去城里住，可她却总是说住不惯。

城里的房子，吃的，风啊，水啊，她说，哪哪都不习惯。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伴的牌位在家里，老伴也葬在了老家。

她要是去了城里，一年半载都不回来，那谁给他扫墓呢？

于是，最喜欢热闹和最害怕孤独的奶奶就这样留在了家里，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

这个大房子只在向南到来的那一天起才算是有了一点生气。

因为向南小的时候很淘气，一个人就能顶得上十个人。

奶奶经常会被他吵得头疼，一边拿着枝条要打他，可一边又舍不得下重手，最后只是简单的敲了敲他的头就算了。

那时候的时间过得好像很快，快到向南其实对那一段时间的印象都没有多少了，只剩下了每天放学时，奶奶守在门口等他放学时的身形。

后来，向南就回阳城上初中了。

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哭得很惨，奶奶也哭得很难过。

向南扒着车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自己会很快回来看奶奶。

奶奶则用满是皱纹的手递过来一个大红包，然后嘱托他要好好学习。

向南很想要回来看奶奶，但向爸工作很忙，不能在固定的时间送他回老家。

来回的路途又远，家里人又不放心让向南一个人回家。

直到长大一点的时候，向南才终于能一个人来去自由的看奶奶了。

不过平时也很忙，能来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寒暑假刨去上补习班的时间，真正能和奶奶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只是，奶奶的身体在过了七十岁的时候，就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

向南隐约记得小时候自己呆在老家的时候，奶奶还能勉强抱一抱他。

可过年一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大人都嘱托着小孩不要去奶奶身上闹，奶奶的身体不太好了，抱不动了。

就这样过了很久，向南的生活也逐渐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过年，基本就没时间回老家了。

等再听到奶奶的消息，就是这次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消息了。

“其实”向南说：“我挺害怕的，害怕她回就这样离开我，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不要那么痛苦。”

白奈水静静的听完了他这一长段故事。

其实这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生老病死，相聚重逢，这都是人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了。

可就是在怎么一段简单的过往之中，白奈水才发现，自己好像终于看清向南真正的样子了。

以前被向南照顾时，她总觉得向南是一块无坚不摧的坚冰。

别人伤害不了他，但同时也靠近不了他。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不过是块硬糖而已，只要鼓起勇气靠近了，就会发现，他是甜甜的，再深入了解一点，还会发现，他是一颗夹心的软糖。

现在白奈水总算靠近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可同时，也触及到了他内心那一些最不想提及的往事。

说完这些话后，向南突然抬起的头。

白奈水还以为他要看晚霞，可随着他抬头后才发现他泛红的眼尾。

像是心脏被突然揪了一下，白奈水忽然就感觉很难受，一把站了起来，把向南的头摁到自己的怀里。

就像是向南之前抱自己一样，白奈水学着她的样子说道：“”想哭就哭吧，别怕，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可无奈她学得太过于蹩脚，向南被她扯到怀里足足愣了十多秒，最后还传出来一阵闷闷的笑声。

他从白奈水的怀里挣扎出来，头发都乱乱的，其实他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但他还是笑着说：“我没事，放心。”

白奈水还是有点忧心，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再次确定道：“真的没事？”

看她这样，向南突然间站了起来，白奈水一个没反应过来，微微向后退了退。

向南连忙扯住他，然后用手揉了揉白奈水的头。

像是要把刚刚的份揉回来一样，他开口道：“真的没事，你放心，你能关心我，我就很开心了。”

“嗯。”

白奈水被他这一通突如其来的表白打得措手不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着不是应该的嘛，之前都是你一直在安慰我。”

“回学校吧，快要上课了。”向南说。

*

向南其实不像让自己的家事被太多人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还是不小心传开了。

一下晚自习，就有很多人找来八班安慰他。

而那些人中，自然就是一班的人占大多数。

来得最早的是郭俊奇。

这人因为待在一班，整天忙到飞起，一般都没多少时间出来晃荡，但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还是跑了过来。

白奈水还在催命一样的收着班上的作业本，一扭头，就看到向南被叫了出去。

郭俊奇就像个老父亲一样，拍着向南的肩膀，好像在语重心长的说些什么。

向南则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时不时配合着点点头，满脸都写满了“我不想听。”

可郭俊奇好像毫无察觉，依旧自顾自的说得唾沫横飞。

白奈水抱着一堆作业本笑得肚子疼。

不过看到还有这么多人在关心向南，她忽然又觉得内心暖暖的，想了会儿，又转头继续收作业本去了。

等她从办公室送完作业本回来的时候，随着慢慢走进，白奈水发现劝向南的大部队中又新加入了一个人。

黎沁。

原来阵线的郭俊奇则站在一旁傻笑。

一看就知道向南家里得事是他泄密的。

好像意识到站在那两个人身边当“电灯泡”不太对，见白奈水站在这一头，他立马笑着走过来搭着白奈水的肩：“哟，奈姐，刚刚去哪儿了？”

白奈水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郭俊奇还没意识到气氛的不太对，还一个劲儿的指着对面站的那一对认说道：“奈姐，你看，多配，太配了。”

郭俊奇这边嗑CP嗑到飞起，白奈水这边时刻都在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

这时高迅也哼着口哨从教室里面揍了出来。

看教室外面这两人像二愣子一样看着对面不知道哪个地方，一拍他们两个人肩，从中间钻了进来，把他们两个人分开道：

“你们两个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让我也看…”

另一个“看”字还卡在喉咙里，高迅就瞅到了对面站这的那一对人，瞬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转头看了眼白奈水。

还好，还算正常。

他又转头看了眼郭俊奇。

感受道高迅的目光，郭俊奇热心得把他邀请过来一起嗑CP，他拍了拍高迅搭在自己肩膀闪光的手，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