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断龙渊

作者:流玉斋 | 分类:其他 | 字数:105.6万

第195章 灰烬

书名:断龙渊 作者:流玉斋 字数:4055 更新时间:2024-11-17 03:49:55

李随豫自姚羲和房中出来, 却见德姨正站在檐下等他。两人相视一眼, 一同向着后院走去。

待在无人处立定了,德姨忽躬身向李随豫一礼, 开口道:“少主人。”

她这一开口, 全然不是中年『妇』人的嗓音, 音『色』圆润灵巧很是动听。

李随豫微微一颔首, 道:“花姐,不必多礼。这半个月来劳你照顾夫人了,今日便寻个由头让夫人身边的德姨回乡下去吧。”

花姐忙恭敬道:“替少主人分忧是属下的本分, 属下在此保护夫人应当未『露』出破绽, 可是夫人看出什么了?”

李随豫淡淡一笑, 道:“她并未看出你是假扮的, 只是念旧情。自出了德姨那位侄子卖主求荣的事,便不想德姨也被我用作了棋子。无妨, 既然是她的意思,你便暂且离开侯府吧。”

“是。”花姐应了一声, 却有些迟疑,道:“那孙昊那边……?”

“梁州城的局已经齐全了, 剩下的自会有人按部就班地替我们清理门户。不过,我倒是还有件事要请花姐帮忙。”李随豫道。

“请少主人吩咐。”

李随豫想了想,忽眼中闪过柔『色』,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装了红豆的瓷瓶,道:“阿寻那里遇到了些麻烦。少将军家的小公子不见了,她想让我帮着一起找找。”

花姐抬头看了眼李随豫, 眼中闪过笑意,道:“苏姑娘那边,属下定当尽力。”

李随豫点了点头,道:“尽早赶去临川同她汇合吧,虽说有周枫跟着,可我今日一早眼皮有些跳,怕她会遇上棘手的麻烦。”

花姐应了,匆匆回了姚羲和那里请辞,不消多久便卸了伪装离开梁州城。

而这一日果真如李随豫所说的那样,孙昊遇到了大麻烦。

午时刚过,天下粮仓会老辛十三捧着状纸在府衙前击鼓,状告孙昊以权谋私之罪。澹台明亲自升堂审理了此案。原来,早在几个月前孙昊便强行打压矿石市价,收购了不少矿山与工地,更在暂代会主的几日里,以强霸的手段,变本加厉地将全国大小矿山收入囊中。

可澹台明却想不明白,孙昊收了这许多矿石,到底何用?

好在辛十三也算硬气了一回,扭送了孙昊手下的几个工头来,将孙昊私下制造大批兵器的事也给捅了个干净。

澹台明听罢,却是心头一沉。虽说辛十三告的是孙昊以求谋私之罪,明着像是商会内部检举,但私造兵器一事要是坐实了,孙昊的罪名可就大了。辛十三并未说出这些兵器的去向,可澹台明却晓得,此事一旦沾上了只怕就是谋逆之罪了。

他正苦恼着要如何避重就轻地将案子转去大理寺,偏偏无独有偶,卓家管事也选在这个当口,拿着状纸站在衙门外击鼓,说是要状告孙昊藏匿军粮之罪。那位管事来得匆忙,说话却有理有据,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孙昊如何暗中杀害卓家粮倌,将送去支援尚阳军的千石粮食据为己有,又将掺了碎石的粗糠运往前线的事,给说了个明白。

私造兵器加上藏匿军粮,人证物证统统呈在了澹台明眼前,加上尚阳军在边关接连吃了败仗,这一下要说孙昊没有叛国异心都无人会信。

澹台明当即派了衙役去将孙昊抓捕归案,岂料衙役去了许久却空手而归,孙昊似乎是从梁州城里消失了。澹台明心道事态不妙,急忙写了奏报让人送往京城,接着便匆忙赶去了高裕侯府,求见梁侯。

澹台明赶到高裕侯府时,已急出了一头汗。可他在侯府议事厅中一直等到了掌灯时分,都没见到李随豫。他烦躁地在厅堂之中来回踱着步,心想自己摊上了大事,一个不妙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就在此时,一衙役自议事厅外慌忙跑来,向着澹台明高声喊道:“大人!大人!好消息啊!快随我回衙门看看,那孙昊叫人五花大绑地丢到了衙门前!小人们已将他扣进了牢房,正由戚牢头亲自看守呢!梁侯殿下说了,他今晚要在花间晚照宴请梁州城的才俊,以恭贺大人将朝廷重犯抓捕归案,为梁州立下汗马功劳!”

……

同一日的临川,雨水悄然下落,山林间的大片雾气久积不散。

一夜的大火将村庄烧成了灰烬,雨水来时已经迟了。侥幸活下来农『妇』们在一片哭声中收拾着倒塌的房屋,堆在麦棚里的粮食都被付之一炬,仅剩下几亩田地中尚未收割的冬麦让人过活。

千寻给韩洵武最后一次输了沐风真气后,便催促着萧宁渊尽快上路。

萧宁渊看着满目的残垣断壁,迟疑了片刻却并未动作,却想着千寻道:“苏姑娘,萧某只怕走不得。”

千寻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跳疼的鬓角,只他心中不忍,本想说几句安慰萧宁渊的话,却发现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用。这一村的人都是无辜遭受了牵连,正像萧宁渊所说的那样,为武威将军平反一事固然算得上大义,却是无法拿来与眼前的人命作比较的,说不得孰轻孰重。

“走吧。”千寻默然片刻,只说出了简单的两个字。

萧宁渊却摇了摇头,道:“那阿凌怎么办?”

千寻看了一眼一旁的周枫,阻住了他要说出口的话。飞廉逃走时在林子里说的话,她并不想让萧宁渊知道。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向着萧宁渊笑道:“阿凌我会去找的,善后的事便都由我来做吧。萧宁渊,进京吧,进京后将事情都做个了结,总该有人去讨个公道的。”

千寻说着,将昨日戴过的斗笠交给了萧宁渊,坦然地对着他的眼,笑容却有些苦涩,道:“路上小心些。”

萧宁渊接过斗笠,看了她片刻,忽伸手握上了她的肩头,道:“苏姑娘,萧某信你。”

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也未再多说什么,一回头将韩洵武抱上了马去。

千寻『摸』了『摸』酸胀的眼,向周枫道:“替我送送他们。”

一声马嘶回『荡』在村外的田野上,神不守舍的农『妇』们纷纷抬头,默然地看着马匹带人远去。

周枫目送着萧宁渊等人走远,这才转身向着破屋走去。

可到了破屋前,却未见千寻。周枫焦急地绕着破屋找了一圈,又往田野中跑去,喊着:“苏姑娘!苏姑娘!”

周枫喊了许久,都无人应答。他想到了最坏的情形,心头一震,急忙向着村外跑去。

他跑出了没多久,就听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听步履似是个轻功的高手。

他急忙回头,正要叫出“苏姑娘”,见了那人的脸却是一惊。周枫急忙回头看了看萧宁渊打马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瞧了瞧眼前这人,讶然道:“萧大侠,你怎么还在此处?”

人高马大的萧宁渊飞快地追上了周枫,一口开却是女子的声线,道:“周枫,你怎么没等我就走了?”

“苏姑娘!你怎么扮成萧大侠的模样了?”周枫惊道。

易容成了萧宁渊的千寻却催促着周枫继续赶路,道:“昨夜飞廉以为韩洵武和冯叔都已葬身火海了,要不是急于找人救鬼车的命,也未必会这么快离开。此刻我扮作萧宁渊的模样,也好让他们相信萧宁渊并未上京。”

周枫闻言,面『色』稍沉,一把拉住了她,道:“苏姑娘,你打算代替萧宁渊去救小公子么?”

千寻看了周枫片刻,忽整肃形容,理了理身前的衣襟,再开口时却已是萧宁渊的声线,道:“周兄,从这里去往渡厄亭,少说也要半日的路程,不如我们尽早赶去附近的镇上,买两匹马来赶路。”

千寻说着,再次赶起路来。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易容,不仅身量高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是大步流星的,说话的神态带着些许正气威严,活脱脱的便是一个萧宁渊。

周枫一瞬间有些恍然,却还是追了上去,道:“苏姑娘,周枫昨日答应不与萧大侠说小公子的事,是因怕萧大侠误了进京的日子,却不是赞同你亲自去救人。”

“叫我萧大侠。”

周枫面上一抽,道:“萧大侠,你我二人势单力薄,要如何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刺客手上夺人?不如让周枫调些人手来,再从长计议。”

千寻忽足下发力,身形更快,等周枫勉力追上了,她才道:“距今夜子时只剩下不到一日,只怕我们等不到随豫的人了。”

周枫忙道:“欲速则不达。小公子在他们手上的事,是飞廉空口白说的。此人素来狡诈,极有可能为了脱身才编造出了这样的话,未必就是真的。”

“你说的事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可阿凌的事上,我不敢托大。”见周枫还要劝,千寻向他摇了摇头,接着道:“以我们现在的脚程,一个时辰后便能赶至最近的镇子。到时我去买马,你去找探子。在今日子时前,若你的探子能找到阿凌的下落,我们便从长计议。若找不到,我便亲自上渡厄亭看看。”

两人一路赶至附近小镇买了马,又快马加鞭赶了大半日的路,直到日落时分,才在渡厄亭西南方最近的小镇暂时落脚。

刚在一处破败的酒家坐下,便立刻有个小乞丐抱着只两尺来长的方木盒子,走到二人身前,怯怯道:“是……是萧大侠吗?有人托我给您送件礼物。”

小乞丐说着,恭恭敬敬地将木盒子递上。

周枫狐疑地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小乞丐,问道:“是何人让你送来的?”

小乞丐有些为难,道:“我也不知。那人给了我一块银子,说只要萧大侠收下了礼物,回去还能拿到一块。”

千寻眉间一动,正要伸手去接木盒子,却被周枫挡住了。

“是冲着你来的。”周枫随即转向那小乞丐,道:“你将这盒子送回去吧,剩下的那块银子我来给你。”说着,他当真『摸』出块银子来,放到桌上。

小乞丐听了,却并未走,也未去拿银子。

“怎么,不够?”周枫道。

小乞丐摇了摇头,眼中却十分畏惧,道:“那人说了,若萧大侠没有收下礼物,便要杀了我的爷爷。”说着,他抱了木盒搁在桌上,撒腿就往店外跑去。

周枫要追,却又担心可能是飞廉的调虎离山之计,只好抓了那木盒子打算丢去店外。可千寻却伸手压住了那盒子,眉头紧锁。

周枫道:“苏姑娘,只怕这盒子里有机关。”

千寻却缓缓摇了摇头,面『色』难看,道:“这盒子是新做的,漆都没干,没有机关。”说着,她忽伸手挑开了盒盖上的搭扣,将盖子打开了一条缝。

就在开盖的瞬间,盒子里散出了阵阵血腥气。与此同时,千寻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她盯着盒子里东西看了片刻,忽重重合上了盖子。她低头默然许久,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你不必跟来。”

周枫似猜到了什么,看着千寻向着店门外走去,却也不敢阻拦。她也并未走远,只在店门前找了个台阶蹲坐下来,颓然地将脸埋在了手臂间。

周枫看这她的背影,伸手将那方木盒拉到了面前。他打开盒盖,立刻便有扑鼻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只见那木盒中竟赫然躺着条染血的手臂,被人自肩头砍下,断口尚在淌血。

那手臂并不粗壮,是个十三四岁少年的左臂,没有袖子的包裹,**『裸』地躺在那儿,腕间还系着条打了平安结细绳,正是阿凌时常戴着的那条。

作者有话要说:  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