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帝京。

王城内文蔚琦正坐在皇后白曼筠的宫殿里，两人对坐饮茶。

有小侍女用紫檀的托盘呈上两只瓷白可爱的圆碟，每只碟子上放着一个粉白的寿桃。

“孤，贺皇后千秋。”

文蔚琦将其中一只碟子亲手拿下来送到白曼筠面前，嘴上说着哄人的吉祥话。

白曼筠微微低头，她怕自己的那份欢喜太多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陛下喜欢有分寸。

她笑笑，双手将另一只寿桃奉上：“臣妾谢陛下，愿与陛下同享。”

文蔚琦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将寿桃掰开，里面红豆沙的馅喷香扑鼻。

“陛下，南境急报！”

身边常跟着的内侍匆匆走来，将一个小纸卷递上。

文蔚琦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那纸张的不同，果然是她。

展开花笺，他脸色越来越沉，似乎随时能滴出水来。

“陛下有政事，臣妾这里不打紧的。”白曼筠向来懂事。

文蔚琦眼睛也没抬一下，目光几次闪烁，只是抬手指了指那寿桃：“趁热，凉了就没现在好吃了。”

“是。”白曼筠依旧不紧不慢地答应着。

文蔚琦低头看着那花笺，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桌前，站定，似乎在潜心措辞。

内侍赶紧磨墨铺纸，笔墨伺候。

他接过笔来，几次欲落笔，却终未成书。

却歪着头看着窗外火红的柿子树发起了呆。

柿子树的叶子已经早都变了颜色，红红黄黄的一片。

稀稀疏疏地把湛蓝的天空铺上了活泼的颜色，高高地坠着小灯笼似的橙黄果实。

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那叶子也落两片，打着旋翻滚下来，美极了。

白曼筠是皇后，从不主动过问前朝之事。

她见文蔚琦一脸淡漠地出神，内侍却在一旁着急又不敢出声，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一时失神了。

“陛下。”她缓步走到桌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

面上含笑道：“这柿子黄澄澄的，真是可爱。”

“臣妾也喜欢的很。”她笑着仿佛也忘记了他应该做的事似的，“只是这会儿还不得味，弄两个下来放到陛下案头上看个喜欢也好。”

说着便叫了内侍们到树下亲自指挥摘柿子。

文蔚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提笔写了两封信。

一封简单明了，不过几句话，卷成一个纸卷交给内侍。

另一封封入信封，火漆封口，也交给内侍。

不用只言片语，内侍就已经明白了该如何处理。

等内侍离去，白曼筠着人提着几个刚摘的柿子送到文蔚琦面前。

“这个彩头很好呢。”

文蔚琦扬眉，眼中忧虑一闪而过：“皇后是指？”

白曼筠笑道：“陛下纳妃的事情啊。柿子，是子。可不是好彩头吗？”

“王城里面这些东西都是齐全的，明日正是吉日。”

文蔚琦笑了：“皇后费心了。”

地窖里，两个人偶还在制作蚀骨。

一个蒙面人将封着火漆的信封交给他们，自己转身便走了。

人偶拆开信封，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大约有半刻的愣神之后，它似乎又恢复了灵动。

随着它抬起了右手，石床上已经做好的蚀骨如同睡醒的老人，动作一顿一顿地爬起来站在了地上。

它们排着队，缓缓地迈步走出了那个昏暗的地洞。

“王爷，人皇陛下御旨到了！”婉娘几乎力竭，拿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从金眼鹰的腿上解下了小纸卷。

花如雪赶紧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驰援不及，望卿退敌如常。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句话，每一个字都熟悉非常。

是她的陛下亲笔书写，每个笔划，她都曾在心里反复描摹过千万遍。

错不了。

“王爷，是不是陛下不清楚现在南境的情况，这次和往常不同啊。”婉娘转头望着城头上堆积的妖尸、人尸，“再给陛下报一次吧！”

花如雪想说她已经详细说过了，但是她不能就这么打碎大家求生的希望。

金眼鹰再次飞起。

一只双头怪鸟骤然而至，直奔金眼鹰飞去。

花如雪沉着搭弓，利箭破空而至，双头怪鸟破口袋一样掉落下来。

“王爷，若妖族还不退，我们再坚持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明逸晨脸上被利爪所袭，一道血痕狰狞恐怖。

“要么也退入地窖，要么带着所有的人逃离南境。”

向来给人印象唯唯诺诺、对家族言听计从的他，此刻竟然如此果断地就选择了方向。

花如雪没有说话，她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一切还要等陛下的旨意。

“怎么样，南境王。”竺嵬熙高傲地抬着头看向城墙上的人，“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我保证你们南境的人我不伤一个。”

“否则，咱们就接着打。”

他的眼神亮起来，像是猎狗看见了猎物。

“陛下，南境急报！”

内侍慌里慌张地再次将纸卷递上去。

这次是普通的白纸，不是花笺。

文蔚琦皱着眉头看完，抬手一指：“皇后，孤觉得就还是上次那件吉服就可以了。”

“穿过一次的，这不大合适吧？”白曼筠笑笑，“萍萍她……”

“我看她们身量差不多。”文蔚琦提笔，“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哪儿去弄现成的吉服？”

白曼筠自责地道：“都怪臣妾，要是早几日让司天监去查，也不会弄得吉日这么仓促。”

文蔚琦将写好的纸卷交给内侍：“天界的神和仙可以不信，天道却不欺人。”

“既然说明日是吉日，大婚可以驱邪避祸，那就是明日了。”

白曼筠微微点头：“是，陛下。”

城头再次涌上大量的妖兵，兵士们的刀在它们坚硬的皮甲、尖利的爪牙下早已残缺卷刃。

花如雪再次祭出无生剑，天雷震落，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滚落到地上的妖兵哀叫着跑回竺嵬熙身边，等待着伤口的愈合。

“王爷，金眼鹰！”婉娘将纸卷解下来递给她。

花如雪喘着粗气将剑戳在地上，坚硬的时候像豆腐一样被刺穿。

纸条展开，上面仍是一行小字：无兵可派，望卿全力退敌。

一瞬间，一种叫做悲伤的情感将花如雪笼罩。

她看着眼前同她一样殊死奋战的同袍，在他们求生的眼神里无处立足。

当即再次修书一封，放飞了金眼鹰。

“王爷，妖兵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