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大门，纪清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已经前往了禁闭室，做了一些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当他来到甲板上时，他注意到了正在打扫着船只卫生的小白，眼神似乎是有些变化。

“你好，”小白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拘谨地点头打着招呼，“有什么事情吗？”

纪清一言不发，走到了她的面前，小白握住了手中的拖把，却看见纪清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覆盖在了她的双眼上。

下一秒，小白身体一软，差点儿直接倒在地上。

还好纪清扶住了她，他打量着小白的面容，似乎是想要从她稚嫩的面庞之中寻找到自己熟悉的轮廓和影子。

但过了五秒，他还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做着心理斗争，随后才将她的身体放了下来，找了一处地方安置好，才走到了庸医的面前。

后者站在船舵旁边，亲眼见证了纪清让小白昏迷过去的事情。

“你不反抗吗？”纪清问道，即便他可能知道接下来的回答是什么。

“因为他相信你，”庸医说道，语气平静，“既然我们船长相信你，那么身为船员的我们，更是要无条件相信你。”

纪清觉得有些好笑，“那如果有一天，童丘判断失误了呢？”

“判断失误是他的事情，但是相不相信他的判断是我的问题，”庸医给出的回答可以说是所有求生者都无比羡慕的回答，“我首先要做好我自己应尽到的职责，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你真是忠犬啊。”

“你应该称呼我为……忠臣，而不是狗。”

纪清也没有再和他有过多废话，抬起右手覆盖在他的防风目镜上，紧接着，庸医便径直倒在了地上。

迈过庸医的身体，纪清来到了船帆下面，盘踞在船帆上的生命之树摇晃着自己的枝条，凋零的树叶从枝条表面脱落，随后落在甲板的表面上。

纪清走到树根的位置，随后将自己的右手按在了树木表面，感受着生命之树粗糙的表皮，以及流动在下面的超凡力量。

他可以利用这一棵树木直接将自己的超凡力量作用在生命之树被囚禁起来的本体上，也就是说，纪清是可以通过远距离操控来杀掉生命之树。

童丘也是知道纪清借用自己的船只，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召集人手，更是为了替自己帮助生命之树解脱。

之前就已经提及过了，七位神明是因为自己的罪孽而被囚禁折磨，除非是利用使者来进行顶替，才能让自己解脱。

但既然现在童丘不愿意顶替她们去接受折磨，那就只有让她解脱这一条路能走了。

纪清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自己的肩头，抬起头，却看见是生命之树一根扭曲的枝条落了下来，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很轻很轻的摇篮曲，回荡在纪清的耳边，似乎是在安抚着他的情绪。

“你……”纪清没有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他正在寻找着生命之树力量的核心，只要破坏掉那个东西，生命之树就会被暂时杀死，只要童丘在她们复活之前和堕落教母达成共识，她们就不会再度复活。

可现在，生命之树貌似还有别的话想要和自己说。

“我希望你的遗言不是很长，因为我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听你倾诉。”纪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

那根枝条落在他的肩头，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靡靡之音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哥哥，现在……好点了吗？”

第一次，纪清那死人一般的眼神之中出现了强烈的情感波动。

在当时跟着一起去水井的人六个人之中，抛开德拉西翁这个纯乐子人，以及不净之脑这个罪魁祸首，只有现在化身为生命之树的她，是唯一一个，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唯独关心不净之脑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的人。

她只是被拉下水了而已。

“这个问题我怎么会知道，”纪清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些微妙的悲伤，“不过在之后，我可以代替你去问问这件事。”

摇篮曲的声音正在逐渐澹去，纪清已经不记得她们之间已经多少次尝试杀死自己，但是最终都会复活，然后重新经历着这种痛苦的折磨。

不过这一次，是认真的。

生命之树在枯萎，不仅仅是疯人院号上的这一棵树木，还有整片海域各处的生命之树，以及她被囚禁起来的本体，也在枯萎腐烂。

纪清看着塌陷下来的树干与枝条，伸出手，将一片飘零枯萎的树叶接住。

“解脱了，或许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结局吧。”

——

“要不你先去睡一会儿吧？”西蒙坐在旁边，看着另一旁精神状态极其糟糕的诸文亮，“你已经保持这样好几天了，你要是再不好好休息，我怕你先倒了。”

“不用。”诸文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现在看起来都有些明显的印堂发黑，前几天卧龙军团里来了个算命的，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指着他说什么此乃大凶之兆，西蒙还回了一句放屁，我兄弟什么为人我不知道？他会穿那玩意儿？！

算命的当即给了他一张黄符，上面鬼画符一般的文字看起来简直是让人瞎了眼。

西蒙不在意，但诸文亮居然还认认真真地将它贴在了门上，至于有没有用或者有没有贴对地方，那就不知道了。

这几天的西蒙按照诸文亮的叮嘱，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所以也见证了诸文亮长达四五天的无睡眠时间。

是的，这几天诸文亮连一分钟都没有睡过，大脑一直保持着高速运转，思考着应该如何从一个可以窥伺未来的人手中掌握主动权的最优解。

但无论如何，最终的解都只有一个，还是一个成功率并不算高的解。

这种办法，诸文亮是肯定不会去尝试的。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不安的逐渐升起，让诸文亮倍感疲惫。

“你就睡一个小时吧，”西蒙说道，“我肯定不会离开你身边的，相信我！我现在就在手里拿着一本书呢，我就在你旁边学习，你就放心大胆的睡觉吧！”

诸文亮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的精神的确已经承受不住了，要是再不休息，自己估计等不到外神候补的名单发布出来，自己就得被埋进土里面了。

他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诸文亮这几天来除开眨眼之外，唯一一次闭上双眼。

几乎是瞬间，沉重的睡意便将他包裹住。

在黑暗即将降临的瞬间，诸文亮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似乎……是狗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