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大海知道，这仅仅只是个美好梦想罢了。

只为自己考虑，贪图当下享受对个人而言是件美事；但对下一代和人类的未来，却是件极为残酷的事情。

试想一下，当马田田小雅那一代人在天泉山一样的绝壁上长大，当她们发现离开父母亲朋四周空无一人时，她们会是怎样一番心情和恐惧。

没有同龄人的交流，没有对付丧尸的能力，甚至连男朋友都找不到......只能呆在山上继续马德彪他们未完成的种田事业，最终孤独终老。

对某些心怀志向的人来说，这种生活还不如下山和丧尸拼杀一场。

以前的人类社会之所以令人着迷沉醉，正是因为每个阶级每个职业的存在，为它赋予了多元多彩的丰富人生。

到了后来，人们才逐渐意识到回归田园的乐趣，乡下郊区也开始流行各种农家乐和秘境，推崇宁静致远的田园生活。

其实说到本质，无论是追求热闹纷繁的都市生活，还是放慢脚步体验农耕山野的乡村日子，无非是人心理的暂时转变而已。

过惯了忙碌单调的都市生活，体验几日乡村野趣的确不错，可人类只会把它当成人生中的一道副菜、一份甜点，并不愿意长长久久地守在泥巴房子里，每日辛辛苦苦的到地里刨食。

所以归根结底，无论到何种社会进程，人类的生活追求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满足——

人们只是在走走又停停的生活旅途中，急切而又慌乱地寻找自己内心的平静而已！

一旦这种平静被打破，那么整个人生也就失去了希望。

所以周大海认为，第三条路虽然美好，可美好过后的残酷在某种角度上要比前两条路更悲哀！

......

思索良久，周大海才出声道：“其实这个问题我和杏儿聊过几次，待在山上种田任事不管的确不错，可我们知道，这其实是种极为自私的想法！

或许人类总会有灭亡的一天，可我们还是狠不下心只为自己考虑。姜老和黄老太太是山顶上年纪最大的老人，他们百年之后就是陈老覃站长......等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时，马田田她们也就长大了！

到那时，她们两个小丫头怎么保护自己？又和谁一起种田？是死守山顶孤老，还是下山寻找其他幸存者的庇护？

唉，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自己想过哪种日子，可偏偏就不能选择......或许，是我们还不够自私吧？”

马德彪摇摇头，慢声道：“小黄也找我谈过了这个问题，她说我不能一昧追求武力暴力，不然迟早会踏上基地首长的那条老路！

其实我想过了大海，不是我们不够自私，而是人性——因为我们都还残存着人性，做不到只顾自己不顾未来！

我何尝不想放空脑子，管他什么基地什么丧尸，每天搞搞农事生产聊天打屁，再弄个渔塘钓钓鱼过些清闲日子？

可是不行啊！就像你说的，我的日子是过好过舒服了，可马田田小雅她们呢？‘儿女自有儿女福’这句话并不适用在末世，尤其是残酷的末世！”

周大海心中有些吃惊，因为他很少见到马德彪像今天一样长篇大论，说个不停。

“我想过了，天泉山既不适合走基地的路子，也不能完全独立世外！”马德彪继续说道。

“至于第二条——有限扩张，虽然制度不错可也有隐患：我们不可能有大量时间进行甄别选拔，丧尸的进化太快了......”

“那你的意思是？”周大海追问道。

马德彪一笑，指着地上温顺的史扬扬答道：“等我先训练它几天，到时我就带着它主动出击基地！能干掉那个妖女最好，就算干不掉也要把她赶走，天泉山附近容不得这等牛逼的存在！

谁说武力和种田不能兼顾？伟大领袖就曾经右手写作左手打仗，还指挥部队一边种田，一边打游击呢！我要彻底吞下基地，打造一明一暗、一阴一阳的另一个——天泉山基地！！！”

周大海全身巨震，他似乎从马德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辣，一丝掩藏在平静深处的狠辣。

——

省会市郊，一条原本宽敞干净的柏油公路，已变得泥泞不堪，长满了杂草。

此时，一男一女正走在刚下过雨的泥巴路上，他们步履沉稳坚定，全然没理会脚上的球鞋已沾满泥土。

“去那家废弃工厂歇歇怎么样，里面好像还有人类的气息！”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她头戴棒球帽身穿白色宽松的休闲服，精致的小脸上一对大眼格外明亮。

“唔——”男的转头看去，只见前方公路旁有一座废旧大楼，一楼立柱上还残留着一块招牌，依稀可见“工厂”两个字。

“可以。”男的稍一打量就同意了，两人随即转向朝废旧大楼走去。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省会的人类幸存者和丧尸社会中掀起轩然大波——陈眠和水灵。

他们没有离开省会，也没有放弃捕猎红眼丧尸，他们只是在......寻找！

走近废旧大楼，玻璃大门却被锁住了。

水灵也没在意，她从地上捡了块木板擦拭干净，然后放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终于可以歇歇了！”她待陈眠坐下后才一屁股坐在干净的木板上，轻松道。“虽然感觉不到累，可走一段后我老是觉得应该休息休息......你说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陈眠安静地坐在台阶上，见问摇头道：“不是，思维惯性而已！”

水灵有些扫兴地瞟了眼身边的陈眠，她喜欢聊天，即使是在狩猎同类的时候。

说话聊天能缓解紧张气氛，能驱散不知疲倦的烦恼......也能增进彼此的了解。

可身边这个令她既害怕又好奇的陈眠，对说话聊天似乎没什么兴趣，往往她机关枪似的说上十来句，而对方只会嗯一声，或用一句简短的话应付了事。

看着远处荒凉的土地还有身边疯长的杂草，水灵又来了感叹：“你说怎么搞的！没了人类，怎么连动物们都不见了？小鸟、蜻蜓、青蛙......就连下雨过后的彩虹都不见了，唉，挺没意思的！”

说着，她小心地再瞟了下陈眠，稳坐如山，毫无声息。

“虽然做了丧尸，又进阶到了现在这样：身体恢复知觉，嘴里也有了味道，眼前也不再是一片血红......”她继续唠叨着。“可我总觉得像是缺点儿什么，可又实在想不起来，你说呢——”

陈眠张了张嘴，水灵以为他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不料他却低声道：“有人来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