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

墨染将夏侯白衣的棺材放进坑中，用土掩埋，堆出一个小小的鼓包。

“干娘，她的墓碑……”

紫涟麒道：“赶制墓碑需要时间，不过明日中午之前也能给送来了。”

墨染这才对着那新坟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将准备好的酒喝了一杯，一杯洒在夏侯白衣的坟前。

紫涟麒走到墨染身边，对着夏侯白衣的坟墓，轻声道：“夏侯姑娘，你舍己为人，救了小染一命，我紫涟麒也会记得。他日你的妹妹若是有什么麻烦了，你便放宽心，我们定会替你出面。”

萧琼也走过来，在墨染身边给夏侯白衣跪下，磕了三个头，轻声道：“夏侯姑娘，今日之日，萧琼也定将铭记于心，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日后你妹妹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办。”

墨染看向身边的萧琼，见她说话神态十分严肃，不由得心中温暖，嘴角扬起了笑，轻声道：“夏侯姑娘救了我一命，她妹妹以后的事情自是有我出力就是，你又何必揽在身上呢。小丫头，难道不怕累吗？”

萧琼看向墨染，眉头微微皱着，责备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可知你若是今儿死了，我得多伤心，我得多难过。如今夏侯姑娘替你死了，我……我心里又是多庆幸！我知道我心里有这种想法是不义，我怎能因为夏侯姑娘替你死了而高兴……但……”

墨染将萧琼拥进怀中，手轻轻在她的后脑上拍了拍，声音虽轻，却十分温柔。“我知道。我都知道……没关系的，夏侯姑娘也能理解。”

她将萧琼放开，抬手在她的脸上掐了下，笑着道：“谁叫你是我的小琼呢，你不想着我，谁想着我？”

萧琼愣了下，遂即也笑了起来，抬手将墨染重新抱进了怀里。

“小染，你以后千万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我觉得我实在承受不住了。”萧琼好似心力交瘁的道：“若是再来一次，我肯定都得死在你的前头……”

墨染忍不住失笑出声，打趣道：“你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好，我遇到事情还得找你宽慰，你怎么会……”

墨染的话没说完，突然觉得抱着自己的萧琼没了力道，手臂紧跟着从自己后背垂到了地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沉，人就倒进了自己怀中。

“小琼？”她心脏一紧，小心翼翼的叫着，“小琼？！”

紫涟麒已经伸手将萧琼拉着抱到了自己怀中，一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道：“没事，晕过去了。她因为担心你，整整站了一整天，连水都没喝。”

墨染闻言不由得心脏颤动，满心的愧疚，想要再说什么，紫涟麒已经抱着萧琼朝王庭方向去。“回去再说。”留下轻轻的四个字，便已经不见了踪迹。

墨染又站在夜连翘的墓碑前，轻声道：“姨娘，我们今天的事情，你在天上都已经看见了吧。小染对你不起，左右没能对卿水水下去杀手。但我给了她一剑，是死是活都交给老天决定吧。不过姨娘你尽可放心，我已经跟卿水水割袍断义，从此以后跟她只是仇人关系，连同琼蝶派，我都不会再跟她们有任何交集。

“若是卿水水不死，他日我见了她，也会再次出手，非得叫她不敢再踏出琼蝶派一步。她若是再敢做坏事，丧尽天良，我便亲手砍下她的脑袋，为姨娘你做祭。”

墨染的手按在雾走剑的剑柄上，紧紧的压着，手指上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晰，脸上身上也是污秽不堪，发丝凌乱，神色也有些沧桑。却半点不失凌厉之气，尤其那像极了墨凌风的眉梢眼角，寒光灼灼，带着三分坚韧，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墨染晃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她慢慢走回了王庭，谁也没有跟谁打招呼，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栽倒在床，登时没了知觉。

日落日生，往返交叠。

转眼便三日过去。

墨染从琼蝶派回来时候，精神已经完全处在紧绷状态。虽然当初赫连星的一掌没有打在她的身上，但能一掌将夏侯白衣打死，可见其威力之强悍，又怎么会对近在咫尺的墨染完全没有影响。

她同样受了内伤，只不过因为当时也运用了内功做抵抗，所以并不致命，但加上这些时日废寝忘食的练习御风，再加上京都和西域两边双双失去亲人、又姐妹相残，诸多事情同时压在她的身上。

如今所有的事情一齐全部被解决，她的精神蓦地放松，人自是顿觉疲惫不堪。是以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若不是期间一直有紫涟麒替她调养内伤，怕是墨染得直接睡上个十天半月了。

但即便如此，三天后墨染转醒，精神也远远不如之前那般生龙活虎，人变得深沉了些，也沉默了些，好像不怎么想跟人说话了。

起初萧琼还以为墨染是大病初愈，精神不振，寻思她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但之后一直过了三个月，墨染的身体完全恢复，性情却仍未有任何改变。

萧琼终于认识到，墨染已经完全改变了往日的性情。

她在经历了这些事情起落后，变得成熟稳重了，不似往日的张扬，开朗，什么事情都愿意跟身边的人分享，比起之前的身边总想有人陪着聊天，如今的墨染，更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她不是回避亲人，她的亲情观念只增不减，那是骨子里的东西，不管是墨凌风还是姚裳，不管墨染像谁，她都不会忘记“亲人”两个字。

她只是性情变了而已。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人总得长大吗。一直活泼下去，终于只是奢望。

就连萧琼不也是如此。

那个时候在平津关，萧琮带着两个比他还淘气姑娘漫山遍野的玩，折腾的跟个土人一样的回到府上，然后三个人一起嬉皮笑脸的听着萧铭锐的斥责。

惩罚便惩罚，反正有萧琮担着。

惩罚完了，第二天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