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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小传

作者:庐州时 | 分类:武侠 | 字数:53.3万

第二十七章 飘血玉牌(下)

书名:刺客小传 作者:庐州时 字数:5647 更新时间:2025-05-06 09:49:18

冯子劲回到客栈后,江南商会的人已将范田广的尸首运了回来。

范田广在商队中与众人同甘共苦,如今死相如此惨烈,众伙计无一不义愤填膺,见冯子劲归来,立马围了上来。

冯子劲将客栈里的酒保支开,这才将范田广死前屠戮一家三口满门之时告之众人,众伙计听了也是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

冯子劲道:“范田广如今已死,暂由商卫臻代任护卫长一职。范田广所犯罪行,虽是飘血楼一口之言,但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此事有损江南商会颜面,各位决不可对外宣扬。此事,由商卫臻领三名护卫负责调查,三日之内要有结果。”

商卫臻领了指令,抱拳道:“定不负公子所托。”

“另外”冯子劲忽的表情严肃,“范田广之事,也给各位提醒,我们江南商会行商,虽然必要与黑白两道有所交集,但若各位谁敢做出什么丧尽天良有伤正派之事,莫怪商会不留情面。”

众多伙计听冯子劲训话,齐齐道:“是!”

“哦?现在的飘血楼楼主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这才几年飘血楼就已经改朝换代了?”陈天佑听燕罗说起飘血楼楼主之事,并没有多少惊讶,连正在敲打铁器的手都没有停下来。

“她顶多三十啊!下面那么多甲等刺客能服气吗?”燕罗见陈天佑没什么反应,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陈天佑哼了一声:“林肆当上残君阁阁主的时候,二十刚出头。”

燕罗一滞,被陈天佑噎得半天没话说。

陈天佑又道:“刺客杀人,比的是手法心计,和练气宗师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修炼体系。干这行当的,二十五六岁就是个天坎,此年岁之后精力依旧可涨,但是脑力反应、筋腕灵巧都开始走下坡路,这些才是刺客更需要的特质。若按残君阁飘血楼训练刺客的体系,顶尖之才二十岁便能崭露头角。在这个年岁还不能到达乙等的,日后几乎无望,就和还躺在那里的荣长松一样。”

陈天佑这么一说,燕罗才猛地想起荣长松来。里屋中,荣长松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这几天的时间里陈天佑与燕罗只能勉强喂他些清水,可没有一点进食,他这饱受摧残的肉躯,已经是憔悴虚弱至极。

陈天佑跟着燕罗来到这里屋,道:“此人再不济,也是有残君阁刺客的底子,伤不足以要他性命。可惜了这几日还没有醒来,应是他心死而无求生欲望了。”

燕罗喂了荣长松半碗水,道:“沈府这一年时间,荣老哥对我帮助良多,若不是他几次拦着我,早就身份暴露,哪里还能拿的到飘血楼乙等刺客的玉牌。”

陈天佑道:“是死是活,其实全凭他自己,你帮不上忙的。倒是你自己,抓紧时间养伤,既然已是乙等刺客,那可不像原来那么清闲了。”

又过了两日,江南商会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商卫瑧与两名护卫经过了两日的走访调查,终于将范田广的事情查出了七七八八。

“回公子,商会在荆州的眼线基本上都动用了,再加上走访荣长松的邻居,大致查出了些眉目。”商卫瑧将汇集的情报送至冯子劲的房内。

冯子劲道:“结果怎样?”

商卫瑧答道:“荣长松没有死,但是应该身负重伤,现在在沈府另一名长工陈庐州家中休养。其妻女确实死于那夜,第二日清早城门守卫也看到了荣长松与陈庐州将两具尸首送出城外。我们在护城河旁发现了荣长松妻女的坟冢。”

“陈庐州?”冯子劲自言自语道,“好熟悉的名字。”

商卫瑧提醒道:“就是去年来沈府时,被大小姐踢了一脚的那个长工,我们也调查过沈府的其他长工,他与荣长松平日里关系极好,发生这样的事,投奔陈庐州倒也说得过去。”

冯子劲恍然道:“哦,原来就是他。”

“另外。”商卫瑧道,“我们也发现了,范田广身前,确实与黑道有不少联系。”

冯子劲冷哼一声:“说详细些。”

商卫瑧道:“范田广应该与忠武堂堂主有很深的交情,商会初到荆州当晚,他还亲自去了一趟忠武堂。”

冯子劲疑道:“忠武堂?那是什么地方?”

商卫瑧道:“忠武堂是荆州诸多黑道中的一股比较强大的势力,传闻他们是在荆州仅次于飘血楼的刺客组织。但是他们的规模非常小,堂规也非常森严,麾下所有刺客都是堂主亲自培养出来,刺杀手段残忍,一般都是接飘血楼不做的生意。”

冯子劲道:“你的意思是,范田广曾为忠武堂做事?”

商卫臻答道:“从如今获得的情报来看是有这个可能的,只不过荆州黑白两道,对忠武堂内部往来知晓得人实在太少,所以也只能做推测,不敢妄下定论。”

冯子劲手指叩了叩桌板道:“如此看来,飘血楼是没有骗我了。”忽的,他觉察商卫臻神色有些奇怪,好像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什么事情,一并说了。”

第二十七章 飘血玉牌(下)

商卫臻面露难色,道:“调查中,我们还发现一件事,只是……”

“但说无妨。”冯子劲道。

商卫臻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范田广遇刺当夜,隔壁张府的守门小厮见到沈小姐半夜神色慌张地跑回沈府,当时雨大夜深,瞧得不真切,但是他和我说隐约见到沈小姐身上沾有血渍。”

冯子劲眉头紧皱靠回椅子里,沉默了许久后才道:“这件事你们暂时不要追查,交给我就行。另外从我账上取百两银子去探望荣长松,顺便让随队的华大夫上门医治,所用汤药一并从商会中扣除。”

商卫峥点头道:“是!”

当日午饭过后,燕罗在后院收拾碗筷时,就听店铺前有人问道:“请问,陈庐州是住在这吗?”

燕罗放下刷锅水,赶忙走到店堂上,只见两人身着江南商会队服站在店门前。他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杀了范田广的事情已经暴露,警惕道:“我就是,请问两位有什么事?”

两人先是抱拳行礼,再走进铺子,当前一人道:“在下江南商会护卫长商卫瑧,这位是商会医师华中芷。”

这时听闻了动静的陈天佑也走上店前道:“二位可是要打造什么铁器?”

江南商会二人见了陈天佑这残废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来。商卫瑧等华中芷将店铺门与窗户合上,这才道:“我们二人乃是受商会嘱托,前来探望荣长松。”

燕罗与陈天佑对视一眼,不知这二人是何目的,也不好答话。

商卫瑧道:“二位请放心,我们没有敌意,只是我江南商会之事波及了荣长松,我们公子深感抱歉,特差遣我们来与荣长松赔个不是。”

燕罗听商卫瑧这番说辞故意隐去了范田广,看来江南商会并没有查到自己头上,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正要说话时候,陈天佑却拦住他的话头,抢先道:“二位进了小店就关门关窗避人耳目,江南商会这样鼎盛名声,为何不开窗说亮话?”

燕罗听他话出突兀不给江南商会面子,也是吓了一跳,但猛然惊觉陈天佑用意所在。江南商会虽说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商会,可行事作风是什么样子他们可不知晓。在残君阁时,燕罗做了不少刺杀商会高层领导的生意,这些商会明面上和和气气,也不知暗地里使了多少阴毒招数。范田广做了这灭门之事,若是宣扬开来,对江南商会可是极大的污点,若是他们想封住消息,怕是要对荣长松斩草除根了。

商卫瑧自然是没料到陈天佑如此单刀直入,半天没反应过来,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华中芷道:“这位老先生怕是知道了些内幕,您是不是担心江南商会会对荣长松不利?”

陈天佑微微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商卫瑧道:“我江南商会光明磊落,怎么会做下三滥的事情。”

陈天佑道:“看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残破样子,我当年就是轻信别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商卫瑧和华中芷听了他这话,又将他的身子打量一番,才知道眼前的这个残废老人年轻时候恐怕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华中芷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说也惭愧,荣长松一家几乎灭门,江南商本该负责,只是这件事商会面子上不好看,只希望向荣长松赔罪希望他莫要宣扬,商会定然保证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燕罗知道自己还不足陈天佑老辣,便等他定夺。陈天佑盯着华中芷瞧了一会,才松口道:“荣长松重伤之下,已经昏迷五六天了,请了很多大夫也看不好,或许再等几天,他就如你们所愿再也开不了口了。”

商卫瑧连忙道:“两位放心,华大夫的医术在我们商会中可是一流,绝不是一般大夫能比得上的。”

陈天佑点点头道:“行,那跟我来吧。”

谁在里屋的荣长松已经昏迷五六日,身上的伤疤也都结了厚厚的血痂,气息微弱至极,原本伟岸的身材如今陷在床铺中,皮包骨头薄如纸片。

华中芷见了荣长松的病态,也是惊了一跳,赶忙搭手诊脉,然后写了张药方让商卫瑧回商会取药。

“外伤虽重,倒是不碍性命,只是这么昏迷这么久米粒未进,元气太弱。”华中芷喃喃自语,从怀中取出针灸匣子,左手抹下七八枚银针,右手按在荣长松头顶百汇穴上,缓缓将真气渡入其体内。这缕真气传来,荣长松昏迷的身子微微一颤,竟有转醒迹象。华中芷真气渡入完毕,左手银针刹那间刺入荣长松上半身几处大穴将这股真气封在其体内,慢慢温润气血筋脉。

见华中芷下针为荣长松治疗,陈天佑示意燕罗悄声离开,将房门关上。

燕罗站在后院天井,问道:“你怎么愿意放江南商会的人进来,要是他们真对荣长松不利怎么办?”

陈天佑道:“那个商卫瑧的话,我是压根不信的。只是这个叫华中芷的大夫,可信。”

燕罗有些诧异道,“他有什么不同吗?”

陈天佑将燕罗拉到角落,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华中芷的腰带上挂着什么坠饰?”

听他这么一说,燕罗仔细回想,道:“好像是一只青色的布囊吧。”

陈天佑点点头道:“没错,记住这个青色的布囊,这是青囊门弟子的身份标识。”

“青囊门?”燕罗一愣,却旋即想起惊道,“你是说当年‘鬼医’仇秦所在的青囊门吗?”

“正是。”陈天佑道,“青囊门专研医术,亦修武学,门规端正严明,青囊弟子广布天下,无一不是悬壶济世、仁心仁术的医中圣手。武林当中可谓‘宁信青囊,不信易剑’。”

“易剑山庄的名望还不及青囊门?”燕罗听这一句实在夸张颇为不信。

陈天佑道:“若论实力,青囊门是钻研医术的门派,自然比不上易剑山庄。但是若论德行底蕴,易剑山庄才不过二三十年的底子,哪有青囊门百年沉淀。”

就在这时,商卫瑧已从商会中取了药材又背了一套煎药的砂锅回来,按照华中芷的吩咐在院内架起炉火熬制汤药,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华中芷将荣长松身上的银针撤去再喂了汤药,这才收拾器具走出屋外。

华中芷对燕罗道:“如果药效吸收不错,明早就可以转醒,只不过他现在元气太虚,筋骨伤势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恢复,既然如此,我就为他调理半个月吧。”

一旁的商卫瑧讶道:“半个月?商队大概四五天就要启程回去了。”

华中芷道:“我留下来就是了,你回去和公子说一声,我的客房就不须退了。”

商卫瑧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若是能医好荣长松,公子自然高兴,等我回去通报一声就行。”

燕罗听闻华中芷愿意留下来医治荣长松,心里十分高兴,向他连连道谢。

华中芷忽的对燕罗道:“陈小兄弟,你是不是身有怪疾,你这气色不正,面相里隐约看出来病根源于心脏。”

燕罗与陈天佑闻之大惊,燕罗心脏存有怪疾之事,只有他二人知道,没想到这华中芷竟然仅凭面色就能看出端倪。燕罗道:“华先生好眼力,我天生就有怪疾,但逢雷雨天气,偶尔便会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困难,严重时还会心跳骤停昏死过去,难不成华先生有法治疗?”

华中芷听了燕罗所述病情,简单为他号脉后,这才皱着眉头道:“你这顽疾症状和脉象,我曾在青囊门中一位前辈的遗着中见过,只是这位前辈并非我药宗医师,所以我也使不来他的医术疗法。”

燕罗听他所言提及“药宗”二字,疑惑道:“药宗?是什么?难道青囊门中还有派别之分吗?”

华中芷笑道:“是啊,外人只道青囊门中研习医术,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门下也分为‘药宗’、‘毒宗’两个派别。”

“毒宗?”燕罗也是吓了一跳,明明是治病救人大夫,怎么和毒扯上了关系。

华中芷见燕罗和陈天佑面色改变,赶忙解释道:“别误会,毒宗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毒宗药宗派别,还要源于青囊门创始之初。青囊门的医术根基,乃是东汉末年神医华佗被曹操迫死前着作的《青囊经》,这本医学典籍当中最匪夷所思也骇人听闻的手法,便是给人开膛破腹削肉刮骨,以此直接拔除病根。但是这种医术风险极大,颇伤患者元气,华佗祖师死后没人能受他亲手真传,所以修习难度远超寻常医术,青囊门后人大部分弟子都是学习修炼温养强身的医学,只有极少数的弟子愿意钻研这种难度极高的医学,由此青囊门分为了两个派别。这个派别平日里极少治疗普通疾病,专攻疑难杂症或是将死重症,因为手法诡异用药猛烈,所以自称‘毒宗’。如今青囊门传到今日,毒宗医术几乎失传,好像现在毒宗弟子只剩师徒两人,应是将毒宗医术钻研精通到前无古人的境界,可惜当年因为江湖秘事,自此隐世不出了。”

毒宗医术甚至要给人开膛破腹,燕罗也是吓得头皮发麻,但是又听他所言毒宗只剩两人几乎失传,脑中也是一个激灵,道:“难不成其中一人,就是当年的‘鬼医’仇秦?”

华中芷点点头道:“正是仇秦前辈,另一人乃是他的弟子宋青株。仇前辈约莫二十多年前隐居,专心调教弟子钻研医法,自此之后青囊门中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燕罗按住胸口,回想上次怪疾发作时候,正是与范田广搏命的关键时刻,这回运气倒是不错有惊无险,可万一这怪疾又不挑时候发作,可真不敢想象会有何种下场。

华中芷见燕罗脸色阴晴不定,便道:“陈兄弟听我一句,我与你把脉时候,觉得你气血颇为健硕,有不错的练家子功底,只是你这缠身怪疾,还是劝你余生别再习武,若是和人动刀动枪时候突发顽疾,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所以温养心脉强身健体才是上策。”

哪里用华中芷提醒,只是刺客这一路走进,燕罗是绝不可能脱身出去,便应付道:“多谢华大夫指点,日后我会注意的。”

华中芷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和商护卫先回去,明日午后再来为荣长松疗养。”

送走华中芷与商卫瑧后,燕罗见夕阳将要落下,估计也没什么生意再来,便打算关门打烊。正收拾门板时,街边拐角忽然走出一个女子,竟是沈微漪的贴身丫鬟小玉,她在街口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无人后这才朝铺子走来。

燕罗一愣,手上的活顿时停了下来,道:“你怎么来了?”

小玉道:“小姐找你有事,今晚子时,沈府西侧偏门,小姐会在那等你。”

燕罗心中一股莫名滋味涌上,问道:“她……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小玉道:“我哪知道,反正小姐千叮万嘱,你一定要到。”

燕罗连忙道:“好,你回去告诉小姐,我一定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