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圆睁双目，听周南竟然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当作他自己是为自己着想说出来，显得那样的一腔正义，不由得撇撇嘴。又看到周南浑身上下却沾满了方才自己洗澡时水里的花瓣，袖口处还不停地向下滴水，顿时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怪不得我进来时闻到有麝香、龙涎香的味道，”刘贵妃点头说道，“那林先生确是有万灵至宝春酒，内中便有这两样香料。你算是喝的少，若是喝的多了……”刘贵妃没有再往下说，这林灵素也不知为何，将这喝了万灵至宝春酒的番人带进皇宫里来。

“春酒？！”周南吓得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那老道只说是万灵至宝玫瑰露。”

“他自己酿的酒，自然由他随便叫什么名字了。”刘贵妃听到周南为了顾虑自己女儿的名声，才躲进内室，逃避侍卫，面色稍霁，说道：“你虽是番人，却也算明晓事理，懂得为我儿遮护一二……只是那林先生荒诞若此，实在是不该！”

一听刘贵妃也说林灵素不该这样，周南顿时想起来那位始作俑者，又将林灵素咒骂一顿，要不是看刘贵妃在，只怕将上清宫从前面的灵官神，直骂到后院的三清祖师了。

周南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贵妃如何知道这花眠阁内除了帝姬，还有外人？又如何知道在下藏在木桶之中？”

刘贵妃来到外间绣床上坐下，说道：“这房中有着龙涎香、麝香的香气，茂德平日甚少用这两样香物，我进来后便起了疑心。等我打开内室门，向前走了两步，香气越发浓郁，故而知道内室中藏有外人。茂德既然早已沐浴着衣，自然木桶内水面平静，可是我进来看时，那花瓣竟然飘动不止，显然有古怪。”

赵福金坐到刘贵妃身边，倚在刘桂芬身上娇嗔道：“娘娘既然知道有外人，又有侍卫在场，为何还要追月将内室门打开？”

刘贵妃说道：“还不是你这惹祸胎害人？！连累我还要替你们遮瞒——有我在内室门口，那侍卫如何敢进来？你既肯为躲藏的人隐瞒，想必这人也不是什么歹人。只是打开门给他看一眼，再说了，我们在外面说话，最不济，这位周将军也该藏身木桶后面吧？谁知周将军倒是胆大心细，竟然直接钻入木桶水中，若非水面花瓣波动，我也不会猜到木桶水中有人。”

说完刘贵妃面容一整，将赵福金推开来，说道：“茂德，你幼读诗、礼，七岁便知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如今你爹爹又为你与蔡家定下了婚事，更该男女异处。若此事传出去，还有何面目做人？”

刘贵妃重重一席话，说的赵福金垂泪欲滴，事关清名，却又不敢争辩。

“罚你十日内不得出阁，抄《女戒》十遍。等到下个月，你大婚事毕，我也就再不操这心了。”刘贵妃最后叹息着说道。

“贵妃娘娘，不关帝姬的事，是在下无意闯入进来，帝姬心执善念，才没有将我向侍卫告发。怎能如此责罚帝姬？”周南急忙向刘贵妃说道。

“你倒是义气。”刘贵妃转身对对周南说道：“周将军年少有为，不像是行止不端之人。你既非偷入宫禁，又保全了茂德名声，我也不予追究了。今日之事，只当没有发生过，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周南也不敢奢望这位刘贵妃再将自己送出宫去，刚才能替自己遮掩过去，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是以周南向刘贵妃拱手谢道：“贵妃施救之恩，在下定当铭记。只是在下来的时候是那老道儿送进来的，烦请贵妃派一人仍去叫那老道儿来，带我出宫便是。”

刘贵妃正想发作，周南笑道：“留我在宫里，总是祸害，不如送出去，大家清静。”

“也罢！你就留在此处，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叫林先生来，将你带走。”刘贵妃没想到周南会反过来要挟她，只是周南说的在理，如果任由周南自己出宫，估计十有八九会被视侍卫抓住，到时候，谁知这人会说出什么话来？可是刘贵妃又不放心，又说道：“可是你若出去后敢乱说，我定让你出不了这汴京城。”

“茂德，你随我来。”刘贵妃说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赵福金只得跟在后面，一起走了。临出门，赵福金忽然回头喝道：“不许再进内室！”

周南这时候身上衣袍尽湿，浑身又潮又冷，哪里有别的心情？幸亏这花眠阁中四处墙壁都是火墙，房中暖和，周南只得将外面的皮袍贴在墙壁上，用墙面的热量将皮袍烤干。四下看看，除了绣床，就只有那张条几了，便将条几也靠着墙，自己则躺了上去。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了，不知道小九如何了？现在看来，林灵素就是故意撇下自己跑了。也不知道这老道儿为什么要这样陷害自己，会不会对小九儿下手。可是现在无论怎么想，都先要出了宫城再说。

奶奶的！看着挺老实的一个出家人，怎么干这缺德事？！出了宫，头一个就去拆他的上清宫去！也不住都亭驿了，就带着手下五十多人，将这林灵素赶出去，自己搬到上清宫住！

不知过了多久，周南在条几上都要睡着了。房门忽然打开，只见那个叫追月的侍女手捧着一叠浅紫色雕花绒缎走了进来，对着周南说道：“贵妃娘娘心地良善，临走时命奴婢给你送来绒缎两块，也好将身上擦干，免得着凉。只是宫中难寻男子衣物，却是无法了。”

周南忙调下案几，接过绒缎，笑着说道：“替我谢过贵妃娘娘。有这两块毛巾就很好了。”

追月奇怪地问道：“毛巾？”周南忙解释道：“你看这上面的绒花，不像是皮毛上的毛吗？在大辽便叫毛巾。”

“哦。”追月说道：“现在已是四更天了，你切莫乱跑。只等仙长过来，便带你出去。唉，这次你可把帝姬害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