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脑袋上那团乱糟糟的灰白色头发起码有6寸长短，犹如一盆无人打理的野草，长得杂乱无章。朦胧惺忪的眼缝旁边粘满了眼屎，随着他两手无意识地搓揉，那些颗粒状的黄色结晶体纷纷掉落，看得叶娜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嘴巴微微嘟起，目光貌似随意地扫过叶家兄妹，叶娜没有察觉，叶唯却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探究与警惕。

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男孩无精打采地冲着老妪嚷道：“奶，我说家里怎么没人做饭，原来你居然跑到这里来和一些外地人瞎聊，真是浪费时间，我都快饿死了。”

叶娜闻言对着男孩一瞪眼，鄙夷道：“你是老婆婆的孙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让婆婆给你做饭，你好意思吗？是个男人就回家自己做去！我们正在和婆婆聊天呢，婆婆好厉害哦，知道陆家的很多事情。”

听到叶娜天真的话语，男孩惊异地猛然一个抬头看向老妪。就在这一刹那间，叶唯似乎看到对方眼神中透出一抹厉色，但是等他再仔细看时，却又只有满满的无奈与笑意。

男孩大笑几声，懒洋洋地开口道：“哎呀呀，我奶奶说的那些你们当故事听就可以了，完全不用放在心上。这村子里谁不知道，自从我爷爷和爸爸去世后，奶奶的精神状态就变得不太正常，整天的胡言乱语，有时候就连我都不认识了。行啦，不跟你们聊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奶奶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做早饭吧。”说罢男孩腰身一蹲，把老人就这么给背了起来。

这个时候就连叶娜也明显看出来，与镇定自若的男孩相比，他背上的老妪脸色却极为惊恐和扭曲，一双浑浊的老眼直盯着孙子的后脑勺，瞳孔无限放大。

男孩的脚步很快，叶家兄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背着老妪在房舍的墙角处一转弯，迅速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

叶娜见状不禁咂舌：“看来这陆家村真的有故事啊。”

叶唯细眯起眼睛，认真道：“不是故事，是秘密。”他睨了眼身旁宠宠欲动的堂妹，冷声道：“不要多事。”

不管是故事，还是秘密，此刻的叶唯都没有心思去追究。

末世里最大的压力是生存，至于好奇心……当兵的就要懂得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军令如山，对于长官的命令服从就好，士兵是不应该、也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经历过这么多年军旅生涯，叶唯的好奇心早已磨灭。

“等下见到鼠宝不许提起刚才的事情。”叶唯又道。

“啊！为什么？”叶娜满心的不情愿，话说她原本还想去鼠宝那边再打听打听这件事情，看看是不是能听到另一种版本。

叶唯没有解释他的用意，只是直视着叶娜。

“……，好吧，我们今天早上什么人都没遇到过，什么事情都没听说过。”在叶唯迫人的盯视下，叶娜只得无奈地说。

见到堂妹乖巧的模样，叶唯点了点头，脸色逐渐柔和，亲昵地揉了揉叶娜微卷的长发。

‘……我听人说啊，陆家代代出疯子……’

‘……每隔几十年都要死上一批，而且死的都是近亲……’

‘……没有一个能活过60岁……’

这两天听到的所有奇怪言论都在叶唯脑中再度浮现，他双目微眯，神情凝重。

一个延续了长达几十年的秘密。

一个人命相关血脉相连的秘密。

叶唯轻轻抬头，视线远眺……这个座落在青山绿水之间的小村庄，也许并不是他所料想的净土，而是隐匿在丧尸病毒下的另一座深渊。

……

陆家祖宅。

当叶唯和叶娜两兄妹到达这里时，鼠宝正站在院子里给陆漪韵梳理头发。

她一边梳着，嘴里还一边不停地絮叨着什么，脸颊上甜美的酒窝，眉眼处飞扬的神采，说到兴头上还会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这鲜活的一切组成了一副完美的画卷，前提是……如果能给她谈话的对象打上马赛克的话。

“四害也挺不容易的！”叶娜看看额前浮起一层薄汗的鼠宝，再看看神情依旧木然的陆漪韵，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

叶唯淡淡地扫了堂妹一眼，“在这末世里，谁又活得容易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别多事。”

叶娜在叶唯的警告下，一时间有点悻悻然。

一个又一个的童年趣事抖了出去，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应，鼠宝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目光落寞……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瞬间收起了情绪，转而甜甜一笑，一深一浅两个酒窝印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想拿手指去戳一戳。

“哟，咱们的叶大小姐今天居然没睡懒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到鼠宝的打趣，叶娜顿时横眉怒目的大步走近，伸出手在她的腰上恨恨地掐了一把，“你这只臭老鼠，又满血复活了是吧？瞧你昨天那副死人样，我还以为今天又要我这个千娇百媚的知心姐姐来安慰你。没想到……哼哼，不愧是四害之一，百年不陨，千年不灭！”

“嘿！一大清早的就来我这里刷颜值，你可真够行的！不过叶大小姐，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叫作‘长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我曾鼠宝别的特长没有，就是特懂得自我调节，整天板着一张晚娘脸岂不是正顺了那对母子的心意？我有那么傻？”

“哼！总算你还有点脑子！”叶娜高扬起下巴。

间歇性失忆——这是鼠宝的又一天赋技能，她总能选择性的遗忘某些事，把日子过得恣意又洒脱，而不是像别的幸存者那般面若枯槁、心如死灰。至于事情的真相究竟怎样……只有天知道了。

叶唯笔直地伫立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再冷漠再严肃的面容也遮掩不住他额角挂起的冷汗。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一大群鸭子在那“嘎嘎噶”的叫唤，又或者是一场敲锣打鼓的武行戏，也许再过一会儿还会变成炮弹阵地……女人啊，你们果然是世界上最烦人的生物，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