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虞
作者:无山蕲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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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上)
慢慢走到桌子旁,她身子晃了晃,双手撑在桌子上,凌乱的青丝从两边垂下遮住雪白的面庞,只能看到她脊背在微微地发抖。
他是故意的,故意给秋珣看的,故意的……
双拳握紧,一阵刺痛,她这才发现手心已经鲜血淋漓,顺着纹路往外流淌,她目光沉沉盯着那殷红的一片,双眸如古井幽深无波,又似乎藏着蠢蠢欲动的黑暗。
还是……太弱了啊,才会全无反抗之力,才会显得那么愚蠢又可笑。
不过,也算是长进了吧,她现在已经不会哭了呢,内心仿佛被烈火灼烧着,煎熬,痛苦,焦灼,又被一片黑暗缓缓向下压制,直至消失。
没有谁,能羞辱过她之后安然无恙,无论是谁,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无论是谁。
她掏出一块手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嘴唇,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力地擦拭着,拉扯着,带着她压抑的仇恨与痛苦,发泄着她的不甘与无奈。
他轻轻从后面拥着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手帕拿下,她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身子一僵,然后才缓缓放松下来,冷声道:“我让你出去了。”
“我选择拒绝。”他难得这样温柔而安静地抱着她,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紧密到让她喘不过气来,也不会疏远到让她患得患失,他这样抱着她,仿佛太阳温暖地将她笼罩。
他轻声道:“我想陪着你。”
虞若闭上眼睛,“他是故意让你看到的,阿珣,我没有……”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皮,“我知道的,簌簌,我相信你,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任何事情,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疏忽和无能……”
他顿了顿,温柔的声音中含着一丝苦涩,“你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的,是我把你卷进了这趟浑水,如果没有我,你依旧是虞国高不可攀的长公主,而不必千里迢迢来这里与他们周旋。”
她咬了咬唇,干涩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她抬起手,轻轻覆在他手掌上,“可是你值得,阿珣,我一个人在黑暗里呆了这么久,见惯了勾心斗角和荣辱盛衰,也习惯了用那小孩子的天真无邪来伪装自己,我本以为我一生也就这样了,将来听从皇兄的意思,为他抚慰边疆,亦或是笼络臣子,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左右不过是换一个战场罢了。”
虞若回过身,轻轻抱住他的腰,“我回京后第一次见你时,你嚣张跋扈的样子真的让我很讨厌,却也很羡慕,我很少多管闲事,却没忍住插了手,结果就招惹上你这个小魔王。你总是让我很生气,气得恨不得弄死你,可每次生气完我又会很失落很迷茫,因为那是我很少有过的鲜活情绪,与那些伪装出来的情绪不同,这样的真实情绪反而让我不知道怎么去控制。在你面前的我,是鲜活而生动的,不是端庄娴静的公主,不是被规矩捆得严严实实的泥菩萨。你是照进我生命里的太阳,桀骜不驯,却又温暖明亮,好像我一伸手,你就会落在我掌心,将我整个冰冷的灵魂照亮焐热。”
忽然很想将心里的话全部都告诉他,所有的话,连同那些边边角角的,全部都告诉他。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是我还是想再认真告诉你一次。”她抱住他的脖子,慢慢道,“我爱你,秋珣。在这个世界上,在所有人之间,我最爱你,也只爱你。”
秋珣低下头,黑眸定定望着她,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经慢慢变得沉稳而坚毅,似乎现在他只会在她面前还是那个曾经轻狂不羁的模样。
他抬手轻轻拂去她散落在脸上的青丝,笑着,温柔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只是,在等着你自己发现罢了。
“你永远都会这么相信我吗?”她轻声问道,“永远不怀疑我、不猜忌我、不离开我?”
“我是你的。”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他只是轻轻说道。
他知道,她的成长环境与经历让她不敢轻易去相信任何人与感情,也不敢寄希望于得到别人无条件的信任,这也就是为什么在他们这段感情的一开始,她明明表现得积极而主动,内心却始终在犹豫与抗拒,她见过太多爱与恨的悲剧,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她看似坚强冷漠,内心却像一个孩子一般脆弱而无助,患得患失。
他心疼她,却只能把这份心疼藏在心底,将她抱在怀里,让她慢慢去感受他的心跳,用他的体温一点一点融化她心里坚冰铸成的围城。
比起言语的爱与信任,这些真实的触碰更能让她慢慢放下心里的芥蒂。
“簌簌,我很高兴。”他托着她的脑袋将她按在怀里,“我等你亲口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幸好,我还是等到了。”
等到,那个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明媚的眼睛里映着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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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令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大发雷霆险些动了胎气,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季兰庭道:“你,你给我滚。”
大结局(上)
本来只是想看热闹所以故意没插手的宸王殿下此时灰头土脸地躲避着虞令月不停砸过去的杯子,一边狼狈逃窜,一边举手投降,“月,月儿,你小心些,别动了胎气……”
虞令月显然气得不轻,直接拎起茶壶砸过去,“肚子里的是你孩子,簌簌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在宸王府,在你季兰庭的地盘上,居然给人欺负了,你怎么好意思应人家一声小姑父,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爱看戏是吗,我让你看,我让你看!”
她朝着侍女吼道:“去,把所有人都叫来,让大家都来看看宸王殿下亲自表演耍猴!”
那侍女哪里敢动,为难的神色瞟向季兰庭,虞令月立刻眼神一个飞刀过去,把季兰庭扎了个透心凉,“看什么看,看他干什么,还不快去!”
“奴,奴婢遵命。”那侍女哭丧着脸,踉踉跄跄就去了,心里盘算着她要是死了家里的钱还能再撑几年。
真就上头打架下头遭殃。
虞若是兴致勃勃地过来的,甚至还从厨房里端了一碟子马奶糕,一边吃一边进了院子,见到季兰庭上蹿下跳的模样,开心地糕点都忘了吃,一脸纯真无邪道:“小姑父,你在干嘛呀,为什么要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真的很不端庄诶。”
季兰庭瞬间黑了脸,一个杯子瞬间就擦着他耳朵过去了,他的脸又绿了绿。
来真的啊。
她倒是心地善良,屏退众人,还贴心地关上了院门,自个儿慢悠悠地坐在假山上晒着太阳,往嘴里一块一块丢着马奶糕。
“小姑父昨日,看戏看得挺开心吧。”她眯起眼睛,神情莫测地看着季兰庭。
季兰庭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恶作剧爱好。
虞若见他也没工夫回答他,幽幽叹了一声长气,“哎,也是,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在异国他乡,又能依靠谁呢,被欺负也只能被欺负了去,谁又能给我撑腰,是我命苦,不怨他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吃着马奶糕,连假装一下的眼泪都没有。
“小丫头,小姑父错了。”季兰庭闭上眼睛,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咬牙切齿道。
虞若听了,语气反而更加苦涩,带着一分凄楚与哀婉,“唉,原来我也是有小姑父的,也是,毕竟不是亲生的,能疼到哪里去,寄人篱下,哪里敢说什么错不错的,左右不过是任人揉搓,供人看戏取乐罢了。”
季兰庭面色黑得简直能滴水,这丫头这戏精的样子,还是他当年亲自调教出来的。
得,报应,都是报应。
“您说,您想怎么样。”季兰庭要是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就是傻子了。
这小丫头就是奸商的坯子,雁过拔毛,贼不走空。
虞若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有些事情不适合现在说出来,不过有他这个承诺在就好办了,她忽然笑嘻嘻道:“小姑父,我给没出世的妹妹取了一个闺名,叫期期,期待的期,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甚好。”季兰庭立刻附议,朝虞令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慢吞吞地蹭过去,“月儿,你听啊,期期这名字多好听。”
虞令月对于他越来越狗腿子的行为嗤笑了一声,不过认真想了想,对虞若道:“我觉得不错,简单又有意义,而且这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虽然我更希望是个女孩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就像簌簌一样。”
虞若明白她的心思,喜欢女孩儿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秋珣,若是个男孩儿,不免会常常想到秋珣,心里的愧疚与不安也会多一分。
那是她这辈子的隐痛。
从前是因为秋漱玉,如今她已嫁作人妇,更不能与他相认了。
也没这个必要了。
她眼底的光有些暗淡,虞若立刻笑道:“像我可不好,怕是天天要惹小姑父生气,我小时候没少招小姑父嫌呢。”
季兰庭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
“你看你看,他又说我。”虞若抓着机会立刻告状。
虞令月声音立刻响了起来,“你干什么说簌簌,簌簌多乖多听话,倒是你没事老找她不痛快,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过不去,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虞若瞧着火上油浇得也差不多了,拍了拍手,端着空的盘子又慢悠悠地走了,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好。
真是想不到啊,季兰庭也有这么一天。
大概是季兰庭起了效果,原疏再也没有出现在虞若面前,而虞若每天也就是看看书吃吃糕点,定期给虞令月问诊把脉,开几副安胎的药,生活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秋珣还有苏颜与季兰庭只见似乎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与意图,却始终不曾正面相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叶子黄了,再一转眼,凛冽的北风已经呼啸着开始敲击窗棂。
原疏说得没错,她终究是要在这里过这个冬天的。
鹅毛似的大雪在某一天忽然落了下来,虞若推开窗子,漫天飞雪,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她背后是烧着碳的暖融融的屋子,冷热交替,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关上了窗户。
虞令月懒懒地窝在床上,火光映着她的脸像是玉像一般,不过自从怀孕以来,她的气质的确是肉眼可见地变得温柔慈祥,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母亲的光辉。
虞若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孩子是她与心爱之人所共同期待的吧。
她凑上去,将脑袋贴在虞令月的肚皮上,小声道:“小期期,听得到姐姐说话吗?”
虞令月扑哧一笑,“她才多大,怎么可能听得懂。”
“我不管,”虞若孩子气地道,“我就是与小期期心有灵犀,她一定能听懂我说话的。再说了,小姑父不还每天对着你的肚子念书吗。”
说起季兰庭,虞令月就有些无奈,自从她有一次闲来无事说到他们那儿的胎教之后,季兰庭就跟入了魔一般,命人搜集来各种启蒙书天天对着她肚子读,还每日里给她弹琴吹箫,美其名曰陶冶情操。
不过,恕她直言,季兰庭这人品位就挺艳俗,着实没什么高雅情操,就看看他那满手的金玉琉璃宝石就可以瞥见端倪。
她的小宝贝可不能随了她爹。
她一想到她的小宝贝大红大绿珠翠满头的样子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季兰庭已经半年没有去上朝了,虽然他以前也不大去,可如今却是正式请了假的,请了……产假,义正言辞地上奏称自己要陪伴怀孕的王妃,不愿缺席孩子每一天的成长,然后光明正大地罢工了。
于是,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有多恩爱,季兰庭有多重视这个没出世的孩子了。
当然也包括秋漱玉。
虞若不知道秋漱玉知道虞令月怀孕的消息时的表情,却知道在季兰庭请假在王府日日陪伴虞令月后,秋漱玉正式上表请求解甲归田。
虞清诏当然乐见其成,假装挽留了几下,然后在秋漱玉再三的恳求之下,终究勉为其难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