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温柔而明朗，虞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语速，呆呆地望着他。

突然，她意识到了自己竟然为色所迷，反应过来，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掩饰。

他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不说了？”

虞若挥开他的手，站起来道：“我出来很久了，安心该着急了，我我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急匆匆离去，留下秋珣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手指轻抚着那茶杯上凹凸的纹路，眼底划过一线流光。

他站起身来，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面容是虞若从未见过的阴沉冷肃，玉佩轻轻撞击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在嘈杂的人声中又微不可闻。

他的视线落在那无人的僻静角落，唇角弯起微不可查的弧度，又看向那远处露出的宫阙，阳光勾勒出那连绵不断的玉宇琼楼，仿佛将天与地划开。

皇上一句“意外”就想堵住所有人的嘴，怎么可能呢，知道的那几个人谁不是各怀心思。

在皇宫内闱，宠妃与长公主同时出了意外，却没有一个人察觉。

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是皇上还是另有其人，他还需要仔细调查。

所幸，簌簌只是失忆，身体并无大碍。

虞若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走，她似乎对这儿的大街小巷都极为熟悉，可记忆里却全无痕迹。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人生巨变那一年，锦书死亡，她获得盛宠，皇兄初入朝堂……

醒过来的那一刻，她以为她还在明熙宫，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夜晚被锦书临死惨状的梦魇所纠缠，白天费尽心机夺取父皇的怜爱，白昼黑夜，不得安宁。

可那个少年拥住了她，就像跨越了漫长而艰难的时光，将最初的她拥入怀中，抚平她曾经的创伤与痛楚。

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她心里面相信，这样的温暖与柔软是会让她心动的。

她相信安心给她讲的那个关于战火烽烟与青梅竹马的故事，相信她也曾用同样温柔的笑意望着他，相信在那被遗忘的时光里，他们曾倾心相许。

可是正如她对秋珣说的那样，这不公平。让她伪装过去的深情来面对他，这对她自己，对他，都不公平。

若是真的命中注定，就不怕重新来过。

她随手在街上买了几袋子栗子糕和桃花酥回去，若是她没记错，安心和顾娘子是喜欢的。

回到公主府，虞若才知道，刚才秋云谒来过公主府找月且歌，两个人关着门聊了许久，连白燃都不曾听到他们聊了些什么。

虞若沉吟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白，我以前跟秋世子关系怎么样？”

白燃忽然面部抽搐了一下，迟疑了许久，小声道：“您……喜欢过秋世子，还对他穷追猛打。”

虞若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白燃躲避不及被喷了一脸，他苦着脸抬手擦掉脸上的水珠，虞若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我，我喜欢秋云谒，怎么可能！我不是喜欢秋珣吗？”

白燃带着一丝同情地看着她，“您先喜欢秋世子，后来喜欢二公子。”

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来，良久，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小白，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白燃安慰她，“公主千万别这么想，您从前只是年少无知，对二公子可一直是一心一意的，那些真心可做不得假。这一点，我们明白，二公子也明白。”

虞若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在她的认知中，自己是排斥并且惧怕感情的，怎么在被遗忘的那段记忆里，倒像个多情种似的。

她抚摸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那你知不知道，我和秋珣是怎么在一起的。”

白燃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眼神闪烁着，道：“您困守除歧城，为原疏所擒，二公子带兵来救您，您跳下城楼，然后，你们……在三军阵中接吻了。”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虞若却听明白了，她低下头用手遮住脸，咬了咬牙装作没听见，又问道：“秋家与虞氏向来不睦，皇兄怎么会愿意赐婚的？”

“一方面是二公子挟皇上之诺求亲，君无戏言皇上不得不答应，另一方面是当时原晟求娶您，皇上权衡之下宁愿与秋家握手言和。当然了，也是因为皇上心疼您，想成全您。”

虞若越听越糊涂，抬手道：“等等，我今儿路上听人说过，原晟是原氏后裔所建立的，与虞国应该是不死不休，求娶我做什么？”

白燃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忍地别过头，“因为原晟的新王原疏喜欢你。”

虞若：……

白燃看着她一副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模样，好心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心，“公主，喝口茶吧。”

虞若机械地抬起手抿了一口茶，又胡乱咽了下去，呆了一会儿，才拉住白燃的袖子，像是终于绝望了，“算了，我不问了，你就告诉我原疏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吧。”

他余光瞧了瞧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原疏以前冒名其鲁七王子时，曾出使过虞国，他扮作乞丐与您相识，然后莫名其妙地他就爱上您了，更莫名其妙地他就费尽心机来骚扰您，他这人整就一莫名其妙，公主其实不必在意。”

虞若喃喃道：“小白，你不觉得，我才显得很莫名其妙吗？”

她哭丧着脸，“我就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长大了，还莫名其妙多了好多熟人，更莫名其妙地添了几段风流韵事，我真的好莫名其妙，我觉得我自己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了。”

白燃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没事的，公主，虽然这一切对你来说显得莫名其妙，但是你相信我，只要有我在，必定护得你周全。”

“那我当初是怎么被抓走的？”

白燃自信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您当我没说。”

虞若轻轻踢了他一脚，“我开个玩笑，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