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叔叔，你未免也太不了解小姑姑了。”虞若站在房顶，月色倾泻，她笼在皎洁的光晕之中，面容沉静，眼底一片清明。

季兰庭缓缓抬起下巴，轻轻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然后抬起手，落下，一排飞羽箭飞向虞若。

虞若目光如炬，身形如鬼魅一般在空中翩飞，一排一排的箭向她射来，她虽毫发无伤却也逃脱不得，正准备掏出腰间的暗器，一道白影却忽然降落在她身前，寒光凛冽，那些飞箭尽数折断。

她惊喜地出声道：“云哥哥。”

秋云谒回头，见她毫发无伤，松了口气，伸出手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躲好，别出来。”

“秋世子恢复得不错，月中谷的医药当真是举世无双。”季兰庭慢悠悠道，说到后一句话时眼睛却看向了虞若。

被那样一双幽深诡异的眼神盯着，虞若忍不住发憷，揪住秋云谒的袖子往后缩了缩。

他那样子，应该是知道了她是怎么从原疏的手里逃出来的。

她这是也想到了秋云谒重伤初愈，不由得有些担心，却也知道此刻不能让他分心，探出头朝季兰庭喊道：“云哥哥就算双腿残废，对付你们也是轻而易举！”

秋云谒听着她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势，嘴角有些抽搐，把她探出来的脑袋又直接给按了回去，“听话。”

“我这不是在给你壮一壮气势嘛。”她缩在她身后，小声嘀咕道。

他无奈道：“不需要，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秋世子既然这么在意这小丫头，当初怎么不自个儿当明熙公主的驸马？”季兰庭似乎毫无对现在局势的察觉，坐在马上，笑吟吟的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

秋云谒沉默着，虞若却又探出脑袋，“你这么在意小姑姑，又怎么不自个儿当寿宁公主的驸马？”

她说话干脆爽利，傲娇的小眼神故意直视季兰庭。

周围一圈人齐齐沉默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个小公主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刁钻任性，但您自个儿找死别拖着他们好吗？

这不就是公然在嘲笑季兰庭的太监身份嘛。

季兰庭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阴柔又鬼魅，仿佛午夜回廊上迤逦而过的艳鬼，低低的笑声让人心惊肉跳。他苍白的皮肤在月光之下显出一种慑人的惨白，两只漆黑的眼珠子仿佛假人一般直直盯着虞若。

“小丫头，真是被人宠坏了。”

秋云谒拉住虞若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季兰庭的一举一动，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远处却忽然升起一束白色的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

季兰庭瞬间变了脸色，那鬼魅一般的容颜上呈现出一种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他立刻拉起马缰，冷声道：“走。”

他们一行人朝着烟花升起的地方疾驰而去。

虞若站在屋顶，冷冷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沉声道：“季兰庭，是真的太不了解小姑姑了。”

小姑姑从来都不是看上去那么柔弱不堪。

她抬起头，脸上迅速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云哥哥，我们又赢了，是吗？”

像四年前在宫里时一样。

秋云谒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天真又无辜的脸上，他瞳色极浅，似是隔着茫茫烟水映着黑夜与月光，清贵俊朗的容颜因此显出几分疏离的冷漠。

虞若心里打起了鼓，眼睛不安地眨了眨，他松开拉着她手腕的手，“为什么以身涉险？”

在那样清冷又干净的目光之下，虞若那些打趣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口，她神色暗了暗，低下头又抬起，语气真挚，“对不起，云哥哥，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解释什么，他却已经明白了。

“若儿，你不是为你哥哥而活的。”他轻声道，“四年前，你跟我说，秋家的儿郎不应该为这江山陪葬。若儿，你也不应该。”

虞若能明白他的真意，她无奈地笑了笑，“云哥哥，我跟你不同，我所有的尊贵与荣耀全都来自虞国百姓的供养。我不像你，我这些都不是靠自己挣来的，我享有了这些，就应该付出代价。这才是我的应该。”

“好了，云哥哥，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跟我讲讲现在的情况吧。”

她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聊下去了，秋云谒也深知自己无力改变她，清冷的目光紧紧望着她，过了一会儿终于放弃，“四面围城，季兰庭跑不了了。”

这个局，本就是专门为季兰庭而设的。

虞若眼神里闪着光，“他以为自己能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殊不知我们早已布下了局就等瓮中捉鳖。对了，阿珣呢？”

秋云谒道：“他在南城门。”

虞若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云哥哥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阿珣会放任我以身涉险？”

秋云谒承认，“对，我是不明白，他应该知道原疏对你一直图谋不轨。”

虞若看向那宫城的方向，嘴角的笑意变得浅淡而温柔，“因为他相信我，也尊重我。他知道只要是我做的决定，就永远不会更改。”

月光盈盈缀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几许晶亮的碎屑落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漂亮得不可思议。

秋云谒像是终于被打败了，无奈地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们呀，是真的合适。”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又比他们更契合的存在了，似乎他们本就是为彼此而存在的。

虞若笑着道：“我们本就是天作之合。你看，当初我叫你大哥哥是多么有先见之明，命中注定你就会成为我的哥哥，我们会是一家人。”

“小丫头，脸皮可真厚。”秋云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都跟阿珣学坏了。”

“那，我们一起去收网吧？”

南城门此时聚集了乌压压的人马，两边对峙着互不相让，季兰庭含笑望着那城楼之上一身铠甲面容冰冷的秋珣，慢悠悠道：“小将军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他身边的玉沉烟不敢置信地盯着脚边那碎裂的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