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睿王满肚子的话，在这个时候全说不出来。

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君不离为何会生出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来。

十四年前，君羡是在皇室某些人以及西玄高层官员、西玄贵族世家多方合谋之下，受创消失的。

以君不离对君羡的重视，必然对罪魁祸首恨之入骨，那么他想倾覆西玄就不奇怪了。

而今日，他能当面将那些话说出来，一则源于他的强大，有恃无恐，二来，却是对自己、对睿王府的信任。

他将睿王府规划在了非敌的范围。

他能说什么？

无论是阻止还是劝导，他都没有那个资格。

睿王府已经失去了兵权，除了以前建立起来的功勋，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道的了。

在现在的君不离面前，睿王府不过是沧海一粟，是蝼蚁。

当你面对的人太强，你便没有发言的权利。

老睿王满腔心思，最后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罢了，他老了，已经有心无力了，以后的事情，留待后辈们自行去解决吧。

“给离王上茶。”

“祖父……”司承辛回过神来，呐呐，然后在君不离淡然一扫之下，缩了脑袋。

虽然他比君不离这家伙还大两岁，奈何对方气势太强，所以他在他面前怂一点，不算丢人。

自我安慰了一番，招手让下人上茶，接着挪挪挪，挪到了君不离边上。

眼睛滴溜溜的转，嘴巴张合欲言又止。

君不离抿茶，视而不见。

……憋屈！

“十四年了，老头子真以为再也见不到……现在你回来了，好，好啊！”老睿王感慨，语气里透着莫名的心酸。

“十四年了，老爷子看起来状态倒比十四年前还要好。”君羡笑道。

“那得多亏了你的丹药，否则，老头子早就是一捧黄土了。”自动的，老睿王忽略了这些年君不离陆续送到他手上调养身体的好东西。

就是吝啬给那个臭小子好脸色。

那边厢相谈融洽，这边，司承辛到底憋不住了，用手戳了戳君不离，轻咳，“诶，你、你以后不会真跟西玄为敌吧？”

君不离斜眼，挑眉。

“那什么，其实皇上是真不错的，英明，赏罚分明，还大度、睿智，比起那些见天疑神疑鬼的帝王好多了。最开始你投身军营的七年，能在军中那么顺利，除了祖父暗中叮嘱人照应你，皇上也一直悄悄护着你的，真的，我听我爹跟祖父说过！”盯着君不离淡漠的视线，司承辛硬着头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我知道当初那件事情你没那么容易放下，幸而，国师终究回来了，你们也团聚了不是？要是你还是记恨，就去找主谋！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主谋怎么报仇，作为兄弟我都支持你！你别反皇上行不行？”

那个反字，司承辛说得含糊不清。

就这，他都觉得心惊胆战，他想不明白君不离到底是怎么长得，能把胆子长得跟人不一样，居然敢起意谋逆，而且，还付诸行动！

“债主？”君不离薄唇轻启，略带讥诮，“夏家、高家、景家，已经消失在西玄贵族历史，唯剩下一个皇后，我若杀了她，整个朝堂都会是讨伐我的声浪。到时候，我当如何？他们，会不追究吗？”

“……”司承辛无法反驳。

怎么可能不追究，到时候西玄将没有君不离立足之地。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一次将他们一锅端了，也就没了那些烦人的后续。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大的肚量。”

“……”司承辛把头埋到了胸前，他就不该劝。劝完了自己都没脸。

国师回来了，他才能冠冕堂皇说那番话。

若是国师没有回来，他说得出口吗？

“你快三十了吧？近而立之年，光长个子，没长脑子，还是那么天真。”

司承辛猛地把头抬起来，瞪君不离。不开心也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

“我记得你成亲了，孩子都有了？”

“干什么？”虎着脸，司承辛声音干巴巴的。

“成亲是什么感觉？”

“……你想成亲了？”不爽抛到脑后，司承辛眼睛闪出亮光，很有兴致的凑近，八卦上脑，“说来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年纪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是不是看上哪家千金、闺秀了？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我也算是过来人了，这方面我懂得比你多！加上国师正好回来了，到时候成亲拜堂，也不担心没有高堂可拜……”

巴拉巴拉，司承辛越说越兴奋，浑然没发觉，说到后面的时候，对面男子眯起了凤眸，眼底，是让人打哆嗦的寒光。

拜高堂？

这话，也就傻子敢在他面前说！

动了下手指，握拳，出手快如闪电。

“啊！你怎么打人！”一声惨叫，司承辛捂着一只眼睛飙泪。

明明说的好好的，居然莫名其妙动手偷袭，君不离果然是个小人，阴险，卑鄙，无耻！

“离儿？”惨叫声太凄厉，打断了君羡跟老睿王的闲聊。

“怎么回事？”看着司承辛放下手之后，乌青乌青的眼眶，那蠢样，让老睿王眼角直抽抽。

司承辛跳脚告状，“这混蛋莫名其妙！突然就偷袭！”

要是不偷袭，自己肯定能躲过去！

现在这样子，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成熊猫眼了，还怎么见人？

还怎么在孩子面前摆当爹的威风！

“你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君不离冷笑，“亏得你那么八卦，就没八卦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君羡，老睿王：“……”一脸懵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火气？

“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八卦怎么了！你哪不爽你说出来！”顶着单眼圈，司承辛怒道。

“西玄民风开化，也没到无视男女大妨的程度，我整日跟我姑姑形影不离，同进同出，甚至同箸而食，就没传出什么流言来？”

“……没有啊，没听到过，”司承辛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凶名在外，整个西玄谁敢随意传离王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