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老爷子看了一眼风流子，又看了一眼将苏夜寒护得紧紧的司马霁，再看了一眼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

焰团手里的刀剑明晃晃的，黑骑军手里的弩泛着刺眼的冷光。

凤清澜……她一向如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正涌着无尽的恐惧。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微微叹了口气。

为了一个凤清澜，舍弃整个凤家，凤老爷子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他闭上老眼，咬牙，狠狠点头，“凤清澜……就交由你们处置吧！”

凤清澜原本还有些希翼的眸光，在听到凤老爷子这句话之后，瞬间暗淡了下去。

平日里看起来古灵精怪，总是神气活现的一个人，刹那间就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瞬间枯萎了下去。

被苏夜寒打倒在地的姬常，心疼得握紧了拳头。

他咬紧牙关，朝着凤清澜的方向，缓缓挪动着残败的身躯。

没有了凤老爷子和凤家支撑的凤清澜，颓然瘫软在地。

默了默，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直直地望向凤老爷子，声色俱厉，“爷爷，您这样舍弃清澜，您就不怕我爹爹为我报仇吗？”

凤老爷子闭上眼睛，没说话。

风流子悲悯地看着凤清澜，“清澜小姐，二爷若是知道您的所作所为，您觉着，他还会为了你，背弃凤家么？”

凤清澜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冲着凤老爷子哭泣道：“爷爷……您可是看着清澜长大的，清澜从小就在您面前承欢膝下，这些难道您都忘了吗？您就真的这么狠心，要舍弃清澜吗？”

她哭得悲痛欲绝，痛不欲生，就仿佛做了错事的是别人，而她是那个无辜被冤枉的人一般。

凤老爷子听到她说“承欢膝下”的时候，还面有动容，也回想起凤清澜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的她，是那样可爱乖巧，可如今……

她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还差一点害了凤家。

他咬牙怒道：“你别叫我爷爷，我们凤家没有你这样不肖的子孙！”

语毕，转过身去，竟是再也不愿意看见凤清澜一眼。

凤清澜怔了怔，这才是真的绝望了。

她看着周围的人，除了一个半瘫痪的姬常，身边没有一个是她可以相信亲近的人。

她突然勾起红唇笑了笑。

旋即抬起头来，看着苏夜寒，眸光冰冷，“现在你满意了？你赢了呢，真好！”

苏夜寒淡淡道：“我从来就没有跟你争抢过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菩提本无树，庸人自扰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放你娘的狗屁！”凤清澜破口骂道，“在老娘眼里，只有胜者王败者寇！你又有什么样的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越说越难听，司马霁的眸光愈渐冰冷。

“夏虫不可以语冰，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司马霁说着，朝叶肆伸出手。

叶肆很有眼色地递上一柄剑。

司马霁接过来，顺手扔在凤清澜的面前，“你自己动手。”

“呵……”凤清澜看着面前冷冰冰的剑，冷笑，“司马霁，你这是连杀我都觉得嫌弃？”

司马霁薄唇微抿，明显是不愿意再跟她多说一个字。

凤清澜讨了个无趣，看着面前的剑，一颗心越来越凉。

蓦然，她的眸底划过一抹狠厉，她抓起面前的剑，就朝着苏夜寒刺了过去！

想她死是吧?

行！

即便是死，她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她的红唇勾起，眼泛寒光，苏夜寒惊愕的神色，出现在她的瞳孔里。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真是好听。

血肉迸裂开来，鲜血汩汩流出的画面，真是好看。

可……

“姬常，你干什么！”凤清澜气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会是姬常出来，坏了她的好事！

姬常一张嘴，一口鲜血就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小……小姐……不……不要再……再做傻……傻事……了……”

凤清澜那一剑用了十足十的力气，故而那一剑将姬常给刺了个透心凉，剑柄深深地没入胸膛。

她呆呆地看着瞳孔渐渐涣散的姬常，面容逐渐扭曲。

可还没等到她下一个动作，一道寒光闪过，她的脖颈间蓦然一凉。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去，就见司马霁手里的软剑上，一道刺目的红色，异常耀眼。

呲……

鲜血蓦然迸溅在姬常的脸上。

那声音，就仿佛是关了许久的闸口，突然被打开，洪水找到了突破口一般，汹涌而出。

凤清澜看见的这世间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姬常看着她的温柔眸子，和嘴角那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微微扯了扯嘴角，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凤老爷子回头看了凤清澜最后一眼，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液体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流了出来。

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向苏夜寒，“寒丫头，是外公对不住你，外公……”

后面的话，他已经无颜再说下去。

苏夜寒淡淡道：“您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我娘和我过得很好，日后就不劳您操心了。您身子不好，回西域休养去吧！”

这是在赶人，亦是在撇清和凤家的关系了。

凤老爷子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重重叹了口气，他缓缓迈开步子，朝云起时大门走去。

风流子走上前来，眼巴巴地看着苏夜寒，“小小姐，您……您真的不回凤家？”

苏夜寒微微摇头，眸光柔和下来，“风四叔，好好照顾他。”

“也好好照顾你自己。”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

风流子还想说什么，苏夜寒笑道：“天高路远，日月绵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想去西域看看。到时候，您可要带我到处走走才是。”

风流子面色一喜。

可随即想到凤老爷子的身子，和自己的年纪，他脸上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

知道苏夜寒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

他只好重重点头，“小小姐，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完了，又冲司马霁冷冷道：“你小子！你要是不好好对我家小小姐，我……我风流子，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