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场，皇后先对着元宣帝开口了，“泽宸今日想请陛下看一样东西。”

随着太子手里的令旗挥下，马场里开始动了。

马蹄的声音如踏鼓般的传来，队列分分合合，不断变化，每一次汇合分离都是震撼。

“好阵。”

皇帝身后是禁军大统领，眼睛里流露出巨大的惊喜，神情投入。

禁军大统领是名副其实的用兵高手，他在元宣帝的示意下，骑着战马直接冲入了阵中。

一般阵法，大多是用来牵制敌方主力部队。此时只是演示，只上阵了不足百人，灵巧可破。

大统领曾经以千人中取敌方元帅首级，以大统领的本事，破阵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都会理所应当这么觉得，包括元宣帝。

然而，一入阵，大统领便感觉到了吃力。

这阵法竟然内有乾坤，霎那间，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他面前铺天盖地的不断攻击，如同黑夜一般将他笼罩。

阵法结束了。

大统领没有成功。

元宣帝已经从椅子上起身，目光看向马场中间缓缓退去的士兵。他轻轻的走向看台中央，速度不快不慢，神色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尊贵。

只是放在身后捏紧的手指，泄露出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太子泽宸长指握着令旗，“景国战无不胜。”

他看向元宣帝，“陛下，此乃是安宁自苏大将军的书房找到的阵法图。区区亲军百人便能有如此威力，若我景国将士们排练，必将无可阻挡。”

苏护庭……脑海里不期然出现了那个久远的身影。

若他还在，景国如今又岂会是现在的版图，堂堂景国又何须用一孤女去和亲。

苏护庭曾经立下汗马功劳，若不是万不得已元宣帝并不愿担上不顾忠臣之后的骂名。

景国自苏护庭之后，再无天生将星，如今见了此阵，又怎能不心潮澎湃。

元宣帝笑着看向他身边的太子，修长挺拔的身体站在阳光下，整个人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皇后坐在一旁，眼里似有一层水汽，语气欣慰地说道：“苏大将军连如今，都还在庇佑景国。陛下，安宁也是有心了，拿到阵图还担心无用，想着先让泽宸试一试。”

元宣帝听到，眼底划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安宁当赏。”

阿离听到交叠的双手一顿，她知道此时她该上场了。她该配合皇后和太子给她的铺垫，将元宣帝心里的激动再增加几分。

她的身体也是如此做的，缓缓地走到元宣帝跟前，眼底带上了几分濡沫。

开口时，声音甚至夹着颤音，“舅舅。”

“过来。”元宣帝对着她招了招手，“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你父亲可还有留下什么？”

有什么想要的？还留下了些什么？

明明在马车上还在脑海里过了无数次的回答，此时硬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书房里的旧书，可以让她今后拿出的任何东西都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怀疑，她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有这些，因为她是苏护庭的女儿。

她大可继续做她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姐，安于一隅。

阿离躬着手，飞快的思考着。

元宣帝自大骄傲，今日若照着原本太子的想法，先在他心里埋下对苏大将军留下阵法的顾忌，再徐徐图之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今天可以是羌族，明天会不会又是其他？

来日就算太子荣登大宝，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皇后？只能在伤心后，虚伪着两两相对。

她身后无一人，无一物。

想到这里，阿离心间一阵悲凉。

这是阿离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皇家帝王心术和勾心斗角。

她甚至明白，就算她如今想的清清楚楚，可她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一股凉意从后背蔓延至脊柱，她束手无策，只好先随意说几句先来应对，“我……不知道。父亲书房有许多许多的书籍，我还未能好好整理。”

元宣帝耐心的引导，“可要派些人，陪你一同整理？你父亲当年为你母亲收集了建了藏书阁，安宁也要好好爱惜才是。”

元宣帝说了这句，阿离才明白他为何还要循循善诱。

毕竟皇帝还得要脸面，世家藏书是多么重要的宝藏。虽然苏大将军和长公主都不在了，可苏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她。

只有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决定那些书籍的去留。

而那些书籍，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却是她，只有她。

元宣帝若要硬抢，不过是一些珍贵古籍，虽难得，却不一定有价值。

阿离缓慢地舒了口气，斟酌道：“舅舅能派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父亲留下的书籍能对舅舅有用，他想必也会感到欣慰。只是……这也是父母亲留给安宁最后的念想。安宁得外祖母、舅舅、舅母照顾多年，如今也该回家了，还望舅舅允许安宁回苏府亲自整理书册卷写后赠予舅舅。”

元宣帝没有料到阿离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神色一顿，随后笑了出来，“安宁有心了，舅舅自然是支持的。只你一人回苏府到底是不大放心，加封邑一百旦，特许亲卫五百。”

阿离抬头，看见了元宣帝身后那双如黑雾般的眼睛。

皇后也朝着她看过来，似乎有一丝疑惑。

他们很好，可她不敢将一身性命荣辱系于他人。

阿离先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睛，对着元宣帝恭敬地行礼，“多谢舅舅。”

眼见阵法已送出，皇后难得出来自然要去跑马，元宣帝则是亲自陪同。萧府的公子小姐们，也嬉笑着要去骑马比一场。

不过一会儿，这处就只剩下太子和阿离及他们身边几位伺候的人。

太子泽宸看着她问道：“渺渺，你想要什么？”

阿离缓缓看向他，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太子妃之位。”

太子低头看一眼她裙摆处的玉佩，“渺渺，你想要什么？”

阿离蹙了一下眉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支着手看向远方。

阿离平静的反问，“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或许是未来皇后之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