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下，然后用心去感受其中的味道。”

元语冰凑近陶罐，嗅了几下后抬起头：“嗯……很香，但是海腥和油腥味稍微重了一些，之前填入银耳和荷叶时候的清香反而没了。”

“没错，就是这样，”杨洛闻声点点头：“这就是味道的基本规律，一般味道比较重的食材会很轻易地压制住味道淡的食材，但如果出锅的菜是这种味道，那填入的其他辅材就没有他的意义了。”

“有道理……”

“那该怎么办？”

杨洛将盖子盖好，伸手在布满蒸汽的厨台上画了个弧线：“我们把味道的变化分为三个阶段，也就是含蓄期、巅峰期和消退期，每种食材在烹煮过程中都会根据这条曲线进行变化，但这仅仅只是一种理论，真正的烹饪曲线要比单条的弧线更为复杂。”

“更为复杂？”

“嗯，因为除了食材本身的味道变化之外，还有味道相互结合时产生的新的变化，这是厨学院梁教授开过的‘大数据烹饪课’的一个知识点，我们称之为大曲线。”

几人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明白？”

“有点不是很懂。”

“意思就是说，当不同的食材同时处于被烹饪过程中时，味道的相互纠缠会呈现出另一个不同的变化曲线，大曲线，也叫做整体曲线。”

“那也就是说……”伍兴思抬起头默默琢磨了一下，“如果能够把握住味道纠缠的整体曲线，就不用过分于纠结每份食材的味道变化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杨洛在陶罐边扇动手掌，闭眼嗅了几下，“各位，目前这盅食材现在已经达到含蓄末期了，从这个时候开始，味道纠缠的曲线就会迅速形成。”

“啊？已经可以感受到大曲线了吗？”众人闻声兴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

“没错，已经到了可以被感受的地步了，”杨洛抬起头看了眼挂钟，“这盅佛跳满堂香距离味道巅峰还有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你们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感知这条大曲线，试试吧。”

说完话，他退后两步，将厨台前的空间让了出来。

“走，试试！”

学生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立刻涌上前来。

厨台上的蒸汽四下飘散着，隐隐传来一种浓郁的鲜香。

“能感觉到规律吗？”

“我没有，你呢？”

“总感觉很缥缈，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

“不会那么容易吧？大家再宁心静气地感受一会儿。”

几人再次凑前了几步，紧紧盯着那只陶罐。

专业厨师的确可以感受到气味的飞快变化，但要从变化中感受到规律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佛跳满堂香这道菜，所有食材都被煨在罐子里，最直观的表面变化无法看清，而气味却又是如此虚无缥缈。

“好难啊……”

“已经四分钟了，还是感受不到，你们呢？”郭淳紧缩眉心。

“我似乎能找到一点点，但是抓不住………”元语冰整个身体都凑到了罐子前，面容被火束所照亮，“再多几分钟就好了，一定可以感受到！”

就在此时，杨洛上前拍拍元语冰的肩膀：“时间到了，以后机会多的是，不要纠结于一时。”

“啊……哦，那好吧。”

元语冰退后了几步，看着杨洛将陶罐端下厨台。

“老板，变化曲线往往都是一样的吗？”

“不是的，曲线的每一次产生都会存在不小的变化，火焰大小、食材多少都会影响曲线的发展。”

“啊？那岂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难？”元语冰顿时露出哭丧的表情。

“非也非也，”杨洛摇摇头，“你们现在经历尚浅，找不到曲线规律很正常，但做菜就像是跑火车，一旦走上了对的轨道，之后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

“是这样么……”

杨洛在水龙头处洗干净手：“好了，来个人把菜送上去，快点。”

“我来我来！”

有学生从后面挤出来，带上手套，双手端起陶罐走出了后厨。

“鱼宴上菜，013号桌！”

“后厨上菜，013号桌！”

广播之后，厨学院的两个学生跨越了前厅，端着菜品匆匆而来。

“来了来了，上菜了。”

“那盘鱼的分量好足啊，跟宣传页上的一模一样！”

前厅的客人们回过头，盯着两道菜一阵目不转睛。

“好香啊！”

“我已经闻到了，是鱼肉的味道，很清晰，但是一点都不重。”

“那边呢？那边是什么菜？”

“是佛跳满堂香，听说是餐厅老板的招牌菜色？”

“出菜速度挺快的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不少坐在前厅、怕菜品与实物不符的食客们开始跃跃欲试。

菜量足、香气绕梁不绝，价钱和宣传页一样，没有附加的服务费和餐具费，还有什么比这还令人心动的吗？

“服务员，我也要鱼宴的三道菜，麻烦少放一些辣椒！”

“还有我，我也要佛跳满堂香！”

“服务员，给我加道菜，我要凤凰台上游！”

叫嚷声中，前台拥满了点菜的人群，负责下单的学生手忙脚乱地开始写单。

“吧台忙不过来了，玲姐，我先过去帮忙。”李瑞涛擦擦额前的汗迅速走向吧台，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开豪车泡靓妹没有的成就感。

“老洪，来来来，尝尝这家餐厅的佛跳墙。”

13号桌坐的是两个鹤发童颜老者，一个穿着素色的仿古布衫，一个穿着浅蓝的中山装，正一脸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两道菜。

“老洪啊，你是广东人，这道佛跳墙是专门为你而点的，快尝尝。”布衫老人伸手，用餐盘里的抹布盖住滚烫的罐子盖，伸手将罐子打开。

顿时间，一股浑然天成的浓香飞扬而出，气味之中肉香弥散，但却还混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味。

中山装的老人顿时间眼前一亮，立刻探头望向坛内：“好家伙，真没想到啊，天空城竟然能有如此醇香的佛跳墙？”

“怎么样？不比早些年咱们在扬州的时候，在运河大桥上遇到的那位寻找食材的老杨师父做的差吧？”

“哈哈，那可说不定，差不差还要尝过才知道，来，请。”

中山装老人捡起竹筷伸手探入罐子，嚼了嚼其中的蹄筋后不住点头：“味醇不腻，性热却甘，还真有几分老杨师父的味道，这里的厨子是谁？”

“哈哈哈，能让你这种老饕好奇，看来这位小杨师傅已经得了老杨师父的真传了啊，哈哈哈！”

“小杨师傅？什么小杨师傅，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