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半晌，李哲天终于平静了下来，拽了拽自己整齐的领带看着他：“既然核心参与者和核心技术都是我们提供的，那你们做什么？包装、宣传和发行这些事只不过是一些基础工作，任何一家影视公司都能做到，那我们口水国际又凭什么费心费力地拿出人和技术，去为你们星悦卫视突破瓶颈？还要共享最后的成果？”

“这……”

气氛凝固。

李安的面色一阵紧张：“李先生，我是带着百分之百的诚意才来到这里的！”

“抱歉，这跟您的诚意无关，商人的心是一杆平衡称，付出与回报不符的事情我们不会做。”李哲天站起身，将桌前的酒杯端在手里摇晃了两下，“口水国际能做到这么大的地步，绝对不会仅仅只看诚意，在商言商，希望李安先生能够理解。”

“不是李先生，您听我说，”李安有些焦急，额前冒出缜密的汗珠，“尽管核心人员和技术都是你们提供的，但制作综艺的话还是我们星悦卫视更有能力。”

“那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古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我们口水国际真的需要用制作电视节目来提高知名度，那这档节目也必须由我们掌控全局，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钱来，我们甚至可以去投资M国的电影，所以这样看来，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可有可无的合作伙伴。”

“您这是什么意思？！”李安顿时皱眉。

李哲天拍拍大自己三旬的男人的肩膀：“您给出的条件不足以打动我，但想法确实是个好想法。”

“李先生，我们能不能详细谈谈，如果口水国际觉得我们台给出的……”

话还没说完，李哲天已经抬起了手：“李安先生，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口水国际要技术有技术，要人才也有人才，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何必再让别人来分一杯羹？”

李安不禁有些发懵，口水国际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别人分一杯羹？整个节目的企划明明是星悦提出来的不是么？

“很遗憾，我其实蛮喜欢您的诚意的，可惜了。”李哲天再次拿下内部通讯器，将刚刚离开的秘书再次叫了进来，“秘书小姐，麻烦替我送一下李安先生，我待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参加，就不亲自去送了。”

秘书闻声点头，转身看向李安：“先生，您的策划案在这里，请拿好，我送您出去。”

李安傻傻地伸手接过策划案，忽然间肩膀一抖：“纸是热的？你们……你们影印了我的策划案？！”

“送客吧。”李哲天冷笑一声，将钢笔拍在了桌上。

……

……

雷声大作，骤雨倾盆。

黄昏之后，天空城被笼罩在一层水幕之中，映着无数条光怪陆离的街道。

“喂，台长，对不起……”

“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有用么？你到底长了什么脑子，敢把策划案直接交给他，还被人家拿去影印了，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

“我只是觉得……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所以才……”

“呵呵，你把所有人近两年的努力全都当诚意送出去了，你让我跟他们怎么交代？！”

“我……我无话可说，对不起台长。”

电话另一边传来了沉重的喘息声，仿佛有无尽的怒火升腾后又被压制在心底。

“老李，我知道你老来得子也不容易，人都是会犯错的，这样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晚之前你把华夏饕鬄、味蕾传奇或者东方美味的任何一家谈下来，我在这边协调档期，尽快进入录制，说不定事情还能补救。”

李安站在大雨中失魂落魄地苦笑了两声：“台长，这三家企业我都已经去过了，但是他们好像和口水国际不是很合得来，知道我先去了口水国际之后他们连见都没见我……”

“……”

闪电划破了天空，映亮了半座城池。

风藏在雨中，人藏在伞底。

时而冷彻时而火热的交通信号灯闪烁着，光芒一直打到下一个路口。

李安像落汤鸡一样站在积水里，任由雨水浸透自己的衣裤，直到沉默结束。

“老李啊，你引咎辞职吧。”

李安用发白的手指捏紧了手机，沉默许久：“好的台长，我不会让您难做。”

“你也算是老员工了，这些年为台里付出不少，也该好好照顾照顾家庭了。”

“是的台长。”

“嗯，那就先这样吧。”

李安垂下了手臂，伸手抹去了脸上冰凉的雨水。

天空城啊，真的像天空一样冷漠。

他无处可去了，难道要回家吗？这些年自己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最后忙来忙去却换来了失业这个结局，他要怎么跟家人交代？

自己把工作忙丢了？到底还是报应吧……

“好饿……”李安苦笑着打开车门，将打包好的饭盒提了出来。

从高速出来之后自己就在小餐馆买到了饭，可因为急于赶到天空城所以没来得及吃，后来又顺利约见了李哲天，直到现在那种饥饿感才彻底爆发出来。

“已经一天一夜了，还能吃么？”

人就是这样，年纪大了也就看开了。

如果是忽遇挫折的年轻人，一般这种时候是怎么也吃不下去饭的，但他已经老了，天大的事也难以掩盖自己的饥饿感。

李安从廉价的塑料袋里将饭盒掏出来，用力扯掉上面的封盖，因为面已经凉透，香味被封锁在餐合里一时间还散不出来。

他拆开了一次性的竹筷，神情恍惚地张开了嘴。

“……”

什么味道？幻觉吧？

不就是一碗炒面么？怎么这么香，果然是自己太饿了吧？

李安的表情惊疑不定，于是用颤抖的手再次挑起碗里的面，入口时，忽然有一股冷彻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这面已经放了整整一天了啊！

李安瞪大了眼，惊恐地望着手里的面：“我……我好像不用失业了！”

三分钟之后，汽车轰鸣而起，仿佛苏醒的猛兽，向着遥远的城郊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