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景，简直是可怜得再不能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王府苛待下人，连顿饱饭都不管了呢。

闵若黎的确欠了好大一笔钱，却又不至于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夜九笙暗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时的语气有些妥协：“去安排几个人给她找些事情来做吧。”

暗卫又有些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了，但还是告退前去帮闵若黎暗中揽客了。

闵若黎原本还以为今天又得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可到了下午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摊位前来了不少笑吟吟的客人，几乎都是拖家带口来的，一坐下却只说每个人都得来一张单人肖像。

那热切的态度，仿佛她是什么名家大师一般。

闵若黎虽然有一瞬间的奇怪，但怎有将送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的道理，立马便殷勤地招待了客人，研墨画起画来。

由于心情激动，她画画的效率异常的高，一幅画几乎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再加之这些前来光顾的客人一个个都分外慷慨，因而不到天色渐晚，她的钱袋子已经满满当当了。

客潮也渐渐散了下去，闵若黎心满意足地打量着陆续开始收摊的店主，掂量了一下钱袋，只觉得连日来的郁闷可算是消减了一些。

回府的路上路过烧鸡店的时候，闵若黎还狠下心喊店主包了一只，准备犒劳犒劳自己。

只是这次回府的时候她多留了个心眼，依照柳侧妃的秉性，今天她肯定还要来找茬，在人来之前，她得先把烧鸡给藏起来，留到晚上到藏书阁里慢慢享用。

孰料她才刚刚准备完，就被几个眼尖的侍女发现了行踪，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被强行押解到了藏书阁中，再抬头之势时，果然看到了柳侧妃那张居高临下嚣张跋扈的面孔。

“今早上教训了你一顿，看来还是不知悔改，那么好本宫要你在今晚抄完一整卷经书，如若抄不完的话，就不必用晚膳了！！”说完，又支使着婢女收走了闵若黎的被褥，临走时还特地留下了两个凶悍些的，以作监视之用。

闵若黎被狠狠推搡到了桌案前，抬起头的时候心中却没有什么大波动，不就是不给吃饭罢了，还好她早已买好了烧鸡，一会等到那些监视着人走了，大有她可以犒劳自己的时候。

想着便乖顺地应下了柳侧妃的要求，后者虽说有些许奇怪，却还是冷笑了一声离开了。

书房中的夜九笙却有些静不下心来，一炷香之前暗卫照例来向他回报闵若黎这一日的行踪，在听到她今日赚了不少钱之后却突然起了些兴致，有些想去瞧瞧这小财迷眼下是怎样兴奋的模样。

打定了主意便吩咐下人收拾了案卷，由侍卫推着轮椅向外走。

藏书阁造的甚是偏狭，要到那处需得绕过不少回廊，谁知才刚刚转出院落，就有一个行色匆匆的丫鬟迎面而来。

“王爷。”那丫鬟见着夜九笙，当即笑吟吟地矮身行了一个礼，抬眼殷勤道：“夫人派奴婢来请您前去用晚膳——”

夜九笙原本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旋即又想起了先前答应秦琴儿的那次晚膳，那个愿望尚且还没有履行。

他向来也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思忖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那丫鬟喜不自胜，立马便急急跑回去回报了。

秦夫人得知这消息自然也是喜出望外的，当即安排下人上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自己则回房又薄施了层脂粉，上了点显气色的唇脂。确认妆发都精致得体了之后，她才听着外头丫鬟的催促声小步迎出了院子。

见到夜九笙的那一刻，她的眸子都亮了一瞬，再不顾平日的矜持，直接上前接过了他的轮椅：“王爷这一日辛苦了，妾身特地命人做了些祛湿下火的茶点，一会王爷用些，晚间睡得也能更好些。”

这句话一语双关，夜九笙岂能听不出她话语中的邀宠之意，可他为人做事向来都是利落分明的，当即便沉声回了一句：“多谢夫人的好意了，只是本王尚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用过晚膳便要回去了。”

秦夫人闻言有些失望，却丝毫没有表现再明面上，依旧是笑容柔美地将夜九笙引到了厅堂。

她精心备下的饭菜虽然十分精细，但大体都是些荤腥，夜九笙近日胃口不佳，因此也没用上几筷。

秦夫人却没有察觉还在时不时地给他夹菜，在用膳的间隙还不忘旁敲侧击两句：“王爷，闵姑娘近日如何了，妾身好些日子没再府里瞧见过她了？”

今早上侍女传话说王爷借用了她的名头给尚在关禁闭的闵若黎送饭的时候，她便油然而生了危机感，因此今日有些按捺不住，下定决心要向夜九笙试探一番。

可是对方却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闻言也只是含糊其辞地回了一句：“还好。”

夜九笙眼下望着一桌佳肴毫无性质，思绪却不知为何飘到了暗卫回禀的闵若黎回府时买的那只烧鸡上，他自小养尊处优着长大，似乎还当真未尝试过这样的市井吃食，突然就有些好奇得心痒起来。

适时秦夫人夹起一筷菜又要开始问询，夜九笙赶在她开口之前顿住了筷子，皱起了眉头为难道：“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一桩紧要的公务还未处理完，可能得先回书房一趟，将那件事情先处理了才能安心——”

秦夫人向来都是大方得体的解语花形象，从来不会有无理取闹不识大体的时候。惊闻此语，虽然心中百般不舍却还是勉强浮出一个笑容：“王爷辛苦了，来人，送王爷回去吧。”

夜九笙却直接挥手止住了那两个被点到的侍女的动作，冷淡道：“本王自己回去便可以了，你继续用膳吧。”

说着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秦夫人在原地默默地攥紧了筷子，目光中突然渗出一股阴郁。

静静在原地等待片刻之后，秦夫人默默地扶正了头上的珠钗，缓步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