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博点点头道：“老板，你这一般几点收摊呀？”

老板笑笑道：“这段时间客人多，收摊就晚一些，平常就十点左右。”

李明博眉头微皱道：“全年无休吗？”

老板叹了口气道：“差不多吧，摆摊几十年了，只要没病没灾的就不休息，多挣点钱嘛。”

“咱们国家的生活成本不高呀，你这么努力干嘛？”李明博更疑惑了。

老板没有回答李明博的问话，挪了挪椅子坐在其面前说道：“客人，刚从统天楼出来吧。”

李明博不明所以，只得问道：“怎么了？”

老板扭头看着统天楼高大的门楼道：“那里面的饭好吃吗？装潢是不是很漂亮？”

李明博道：“很不错，顶尖的厨子，顶尖的食材，顶尖的服务，顶尖的装潢。”

老板感叹道：“我每天都来摆摊，只要不忙，我都会看着统天楼，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客人，年轻的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客人，中年的时候呢我很嫉妒那些客人，在心里没少骂他们，现在年纪大了，也老了，我也不羡慕他们了，也不嫉妒他们了，我只想去那里吃顿饭，不瞒您说，这是我从这里开始摆摊到现在一直都有的梦想，也不能叫梦想吧，叫小心愿。”

“那就去呀。”李明博笑道：“你一个月的收入足够在哪里美美吃一顿了。”

老板憨笑着摇摇头。

李明博拍拍手道：“怕他们歧视你吗？放心，绝对不会。就你穿这身去也是消费的大爷。”

老板摇摇头，指了指后面的灶台和小车道：“家里不在这，在城外，每天赶着驴车带着这些家伙事来一趟就得两小时，然后得花半小时张罗，生火摆摊，十点收摊，收拾收拾回到家都快一点了。睡六七个钟头，早上七八点就得准备每天要卖的食物，这备料都得到十一点。吃了午饭，歇息一会儿，就得又往城里赶了，和老伴起早贪黑一个月，就为了在那里面吃一顿，嗨。”

李明博扭头看了看统天楼高大的门楼，突然觉得那里于现在这个小摊格格不入，眯起眼睛大声道：“这顿饭钱我就不还你了，走，我请你去那里吃。”

老板挣脱了李明博的手回头苦笑道：“不了，那里不是不属于我。”

看着老板眼中的苦涩，李明博一直笔挺的腰不自觉弯了，缓缓，语速很慢说道：“怎么不在城里买个房子呢？”

老板笑道：“城里买房也是我的另一个心愿，只是这个心愿有点大。”

李明博道：“不至于那么贵吧？”

老板笑笑道：“有个孩子跟您一样大，还得上学呢。咱们也得吃喝呀。”

李明博结结巴巴说道：“你可以，可以找个地方，一个地方，把家伙，事，都，都，寄存，在那嘛，或者干脆租个小房子。”

“那些也许对您来说很便宜，几十年如一日，不是个小数目了。”老板摇摇头道：“我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了，这里承载了我的清纯，承载了我的奋斗，可这里却没有却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我的。也许再过几年，我更老了，也就不会在进城了吧。”

李明博无话可说了，作为殿下，饕餮帝国实打实的统治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饕餮帝国大部分土地，明面上属于全国人民，实际上却在七大家族的控制中。

“客人，喝点儿水吧。”

看李明博一直发愣，老板递过来一杯茶水。

李明博愣愣的看着有些泛黄的茶水。

老板不知道李明博在想什么，以为是嫌弃，不由的扭捏说道：“不是什么好茶叶，让客人见笑了。”

“不笑。”李明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完了说道：“还行。”

“呵呵。”老板憨憨的笑了起来。

李明博看到老板身边多了一个女人，眼神中带着疑惑。

老板搂着女人道：“这是我老伴，漂亮吧，小五十了，看着也才四十出头。”

女人脸红，扭捏这说道：“死老头子跟客人瞎说什么呢！”

李明博由衷赞扬道：“挺漂亮的，老板挺有眼光呀。”

老板大笑道：“有什么眼光呀，这是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村里人去边境砌墙的时候捡回来的。”

说是这么说，可李明博的话明显让老板很受用，笑开了花。

“去去去，就知道胡说。”老板娘怕羞，起身走开了。

李明博这才注意到，老板娘拄着拐，少了一条右腿。

李明博不由问道：“这，什么情况？”

老板回头看着老板娘操劳的背影笑道：“年轻时候受过伤，要不也不能让我捡了便宜呀。”

李明博用力拍着桌子道：“为什么不给她接上？重新造一条腿对我们而言太简单了，去只要是慕容家的药房都能做到吧！这个不贵吧！最多就要你一年的收入！难道这你也出不起？！”

老板娘听到这话，连忙回头道：“这位客人，是我不愿意治的！”

李明博咬着牙，双拳拍着细长的桌子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老板娘苦笑道：“我不是饕餮帝国的人，是黑户，因为没有户籍，就没有医疗补贴，所以接条腿要我们俩十年没日没夜的工作才行。不得留着钱给孩子用，他还年轻呢。左腿是年轻的时候接的，虽然老伴喝孩子都劝我接上，可我们现在老了，还能在再几年呢？再说了，有一条腿就行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李明博沉默许久，才又说道：“总是孩子孩子的，你们的孩子怎么样？”

老板娘开心道：“孩子很孝顺，对我们俩可好了。”

“净捡好听的说。”老板瞪了老板娘一眼才对李明博说道：“成绩可差了，虽然进行了免费的身体改造，可也没什么天赋。要不是咱们国家实行的是全民教育，就我们儿子那种资质，连学院都进不去。我们现在就想多存点儿钱，等回头请慕容家的先生给看看，看儿子还能不能再改造一下。”

李明博眉头紧皱道：“我能问您二位个问题吗？”

老板笑笑道：“您说。”

李明博犹豫了很久，才问道：“你们是怎么看待七大家族的呢？”

老板苦笑道：“什么怎么看，他们离我们很远，我们看不到他们。”

“别瞎说。”老板娘推了老板下才道：“其实饕餮帝国很好，粮食也便宜，如果有户口的话看病也不贵，上学花钱也少，跟我曾经生活的地方简直是天差地别。我们摆个小摊也不用交税，只要保证自己的摊位周围的卫生就可以了，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这在我生活的国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呀，在我们那，还想存钱呢，苛捐杂税能把人逼死。”

“好什么好呀，他们每天聊天把妹大鱼大肉的享受，我每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摆摊，我怎么没看出哪好？”老板撇撇嘴道：“他们但凡好一点儿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老板娘瞪了眼老板道：“这不是一直在变化吗，尤其是这十几年，看病更便宜了，上学也更便宜了。”

老板满脸不屑道：“他们随便拿出点儿蝇头小利就把你打发了？”

老板娘气急道：“你...”

李明博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道：“你们讨厌七大家族吗？”

老板道：“讨厌倒是谈不上，就是想看他们笑话。”

老板娘推了老板下道：“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心里不平衡。”

李明博点点头道：“你们有什么心愿吗？”

老板指了指统天楼高大的门楼道：“我就想让儿子也能跟您一样，想进那里就进，想出就出。”

老板娘道：“我倒没什么，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每天进出城的时候别那么多盘查，让我们方便点儿就成，那些官员们每天少找我们些麻烦，清廉点儿，别对我们也吃拿卡要就好。”

李明博猛然站起身道：“那些混蛋收受贿赂对你们吃拿卡要！”

老板娘感觉浑身发冷，不自觉小声道：“有些时候，不经常这样。”

李明博咬着后槽牙道：“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为什么不上告！”

“去哪上告？向谁上告？怎么上告？”

老板娘的三个问题把李明博冲天的气势轻易压了下来。

老板娘继续说道：“咱们小老百姓的，活着就行，还上什么告呀，这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不成？”

“你们，你们....”李明博嘴唇抖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板娘苦笑道：“我们可没少听说上告的人被报复，有得全家都被杀了。”

老板接过话头道：“让那些家伙随便蹦跶，看他们还能统治几天！”

李明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饕餮帝国的情报机构正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里面的罪恶。尽管李明博十分严厉，对这种事都是发现一例处理一例，但是报复根本遏制不住，太多的事情都发生在他看不到的角落。

作为殿下的李明博，敢剿灭血鹰，敢对吃人的慕容震天动武，但是此刻，他感受到了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