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头摇的跟孩子们手中的拨浪鼓似的道：“不知道，他挺忙的。”

萧彬皱眉道：“不知道你怎么还说他挺忙的？”

“猜的呀。”陈子昂脸色微红，避开萧彬的目光道：“天霖毕竟有任务在身，肯定很忙呀”

萧彬本来没在意，可看陈子昂吞吞吐吐的，心中不免狐疑，严肃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华天霖连连摆手，急切道：“没有，我们怎么会有事情瞒着你呢？”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我敢对天发誓！”

看着陈子昂又认真，又违心，有害怕的表情，萧彬不再刨根问题，耸耸肩道：“既然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俩也做不出什么苟且之事。他人呢？”

陈子昂都快急哭了，带着哭腔哀求道：“不是说不想知道吗？”

萧彬被气笑了，对着陈子昂胸前不轻不重的给了一拳道：“我没问他干什么去了，我是说一天都没见到他人了，我现在有事找他！”

“哦。”陈子昂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小声道：“找他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想我了，这难道就算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就是相思吗？”华天霖突然出现在萧彬旁边，将头依着其的肩膀，冲陈子昂眨了眨眼，一改往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中还带着些许调侃。

萧彬在华天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笑道：“手感不错，可惜了，我不好这口。”

华天霖转头看着萧彬，眼角上挑轻笑道：“好大胆，居然敢对我动手动脚！上次这样家伙应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哈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萧彬又拍向华天霖的屁股。

陈子昂从震惊中醒来，慌忙抓住萧彬不安分的手连声音都带着颤抖道：“别瞎闹！”说着，还小心的看着华天霖。

华天霖摆摆手不以为意，接着站直身子，又恢复了超然于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

陈子昂盯着华天霖，仔细的看了很久才感慨道：“现在才是那个冷漠的华教司，刚才我还以为谁易容了装扮成教司了呢。”

华天霖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陈子昂笑道：“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华教司有调皮的一面呢。”

华天霖笑着瑶了瑶头，接着看萧彬正色道：“这么急着找我干什么？”

萧彬道：“我决定了，不能这样。”

华天霖皱眉道：“不能咋样？”

萧彬指着寨子中忙碌的人群道：“你看他们。”

华天霖看着原本死气沉沉连空气中都带着腐烂气味的黑风寨变的越来越热闹，微笑道：“他们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

萧彬点点头道：“现在是挺好，可是以后呢？”

华天霖伸手制止了萧彬，转头对陈子昂道：“子昂，你留在这，我和萧彬出去走走。”

萧彬与华天霖缓缓行走在铺满落叶的蜿蜒小路上。

华天霖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萧彬叹了口气道：“我在想以后。”

华天霖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萧彬道：“我真没想到，以后这俩字会从你这个做事说话不讲分寸的人口中说出来，真是被吓到了。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人呢。”

萧彬白了华天霖一眼，无奈说道：“不是我，是你那天的话点醒了我，我是在为这个山寨想以后。”

萧彬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之后才继续说道：“尽管不想承认，可你是对的，救人，不只是给他们一口吃的，重要的是让他们自己活下去。”

华天霖静静的倾听，没有插嘴。

萧彬继续说道：“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他们也要开始自己的生活，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分别，这一别，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相见的那一天了。”

华天霖拿下飘到肩头的落叶，依旧没说话。

萧彬无奈，只得继续说道：“我们离开后，他们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呢。”

华天霖笑道：“你变得婆婆妈妈了，这是有顾虑的表现呀。想想不过几天前，你们还没见过面呢，现在，你居然开始为他们考虑了，开始牵挂他们了。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有些忙。”

萧彬靠着颗树根坐下，看着光秃秃的树枝道：“你这么聪明，能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华天霖倚着萧彬的肩膀并排坐下，也仰头道：“说呗。”

萧彬双拳紧握，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道：“我想帮他们改造身体，只要有了实力，他们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华天霖转头看着萧彬，而萧彬，在华天霖的注视下，脑袋渐渐耸拉下来。

华天霖轻笑道：“看来前几天那顿揍挨得还不够深刻，得在把你埋在坟墓里的时间长一些，这样你才有时间反省，才能在反省中改变。”

萧彬转头看着华天霖，眼睛全红了，一字一顿道：“那次、只是、个、意外，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华天霖摊摊手道：“说的对。然后呢？这又能证明什么？这能证明他们有实力就会反抗吗？”

第169章 不做后悔的事 qbxsw.com

萧彬咬牙切齿道：“这次不同，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牵挂，没有羁绊，没有顾虑了，只要他们有了保护自己的实力，那么不管任何人来，他们都会为了保护自己，拼尽全力！”

“天真，幼稚，自以为是。彬，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世界，我也比你更了解这些山寨的情况，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除了刚开始被抢劫的时候做个象征性却根本没任何意义的反抗之外，他们没做过任何反抗，哪怕是被蹂躏致死。”华天霖道：“没有牵挂，没有羁绊，没有顾虑就一定会反抗吗？山寨里的那些人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甚至没有你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他们被盗匪欺压了这么久，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直接拼死一搏呢？他们为什么没想过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呢？为什么他们宁愿日日夜夜的忍受着惨无人道的欺压而没有奋起反抗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见萧彬沉默华天霖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从小就习惯了逆来顺受，从小到大他们接触的人，事，物都在潜移默化的让他们顺从，从没人教过他们反抗。时间长了，他们早已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当做命运的安排了，他们早就接受了命运的摆布了。我说的难听点，如果没有你来打乱他们的节奏，他们最希望的是结束这痛苦的一生。”

“你...我...他...”萧彬想强辩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华天霖笑着，看着萧彬真挚说道：“彬，放弃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想他们会对你心怀感激的，你的名声肯定能传出去。帮助他们不会有任何益处，他们也给不了你任何帮助，别给自己惹麻烦了，将头抬起，当看不到这些，我们就会过的很好。”

萧彬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深呼一口气道：“我不是为了要别人的感激，也不是为了狗屁名声，也不是想要从他们身上榨取什么价值。”

华天霖不解道：“那是为什么？我可不觉得你跟子昂一样，是个真正的好人呀？”

“我是好人坏人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萧彬笑道：“我只是为了将来某一天再回想气今天的事情，不会因为我明明有能力帮助一群人而没有帮助因此而心怀愧疚，如果我今天没有帮助他们，那么等我再次回想起今天的事，我一定会为此而后悔，我知道这种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这种感觉了。”

华天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无奈耸耸肩道：“好吧，你成功说服了我，我就在陪你任性一把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萧彬叹了口气道：“本来有点计划，又被你弄的一团浆糊，你说吧。”

华天霖道：“两个方法，第一，等你离开时，将他们带走。”

萧彬踢着脚下的石头道：“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呢，又能将他们带到哪？直接说第二个！”

华天霖道：“第二个方法，就是对他们进行身体改造，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修炼方法，然后，帮他们一把，之后的路就交给他们自己走。”

萧彬没说话。

华天霖继续道：“没有人能帮别人一辈子，自己的路终究是在自己脚下，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推他们一把而已。”

“让我在考虑考虑吧。”萧彬仰天长叹道：“身体改造的话就会死很多人。像这我们种普通的人要接受身体改造，成功者连一成都不会有。还会诞生很多同我一样的残次品。”

华天霖认真的看着萧彬道：“现在是不是觉得当时我的学生们杀死那些可怜女子不是全错的了？”

萧彬看着脚下的落叶道：“唉，别提这些了。”

华天霖闭起了眼睛，舒服的靠在树上道：“如果有的选择，所有人都想当好人，可是当好人太难了，太累了，需要顾虑的太多了。”

萧彬并没有理会华天霖，抬头看着已经没有树叶的树枝，透过树枝看到晴朗的天空，萧彬想怼华天霖几句，可是却一个词都想不出。想直接打华天霖一顿，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华天霖看到萧彬有些颓废，伸手拍了拍萧彬的肩膀，转开了话题道：“这两天你有没有收到你们那边的信息？”

萧彬道：“张狗子一直让我回去，我嫌烦，将通信虫藏了起来。”

华天霖笑道：“你可真胆大，出来执行任务居然连队长的信息都敢不接，你这也太不把天涯海阁放在眼里了吧，就不怕他们处罚？”

萧彬毫不在意道：“随便他们处罚吧，反正我也不打算跟他们玩了。”

华天霖惊异说道：“你出身天涯海阁，他们在你身上投注了很多心血，那种组织不是你想脱离就能脱离的。”

萧彬一口唾沫吐在脚下，大声骂道：“姥姥！他们在老子身上投注了屁心血！老子是花钱买进的天涯海阁，从咒怨之地一直到这里，老子从来没受到他们一点儿照顾！也没得到他们一点恩惠！甚至连老子这一身本事，跟他们也没屁关系！老子甚至在那个鬼地方没开心过一天！处罚老子，老子拆了他们天涯海阁！”

第169章 不做后悔的事 qbxsw.com

“能详细说说吗？”华天霖吃惊的看着萧彬，这话如果是从自己不了解的人口中说出来，华天霖绝对一笑而过。可是从萧彬口中说出来，却让华天霖一下子难以掩饰心中的惊讶。

萧彬气呼呼道：“别提了，说起这些就生气！反正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不跟天涯海阁玩了，他们爱咋咋地吧！”

华天霖不再问这些，看着萧彬真挚说道：“彬，既然你要脱离天涯海阁了，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饕餮帝国玩玩，还有差不多两个月，饕餮帝国要举行两百年一次的争踱比赛，到时候我们可以组团参加。”

萧彬看着华天霖道：“你是想招揽我还是想保护我呀？”

华天霖灿烂一笑道：“都不是。首先，你萧彬可没有弱到需要借我华天霖的名号来保护自己的程度，第二，我还没自大到认为可以招揽你的地步。我只是想跟你合作，那个比赛对我至关重要，为了拿到好名次，我需要朋友帮我，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哈哈，你这话说的真让我舒服。”萧彬拍了拍华天霖的肩膀大笑道：“你放心，争踱我一定会去，至于好成绩嘛，那就对不起了，那个第一名我一定会争！”

华天霖长叹一声道：“难受呀，又多了一个实力强悍的竞争对手呀。”

“哈哈...”

笑过之后，萧彬道：“今天不需要去将其他受到盗匪伤害的人接回来吗？”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华天霖严肃的看着萧彬道：“他们遇到麻烦了。王凯传回消息，张涛他们带人清缴排名第九的火蛇寨时遇到了神秘势力的伏击，全部受伤，多人死亡。他可以确定，偷袭张涛的是你们天涯海阁的人，偷袭王凯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萧彬急道：“琪姐呢？她有没有事？”

华天霖道：“她没事，他跟赵定晨再一队，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唉！”萧彬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道：“该来的总要来。”

华天霖惊异道：“你知道什么吗？”

萧彬道：“抱歉，我的确知道一些，可是不能说。”

华天霖笑道：“没关系，不用自责。我也知道一些事情，也没告诉你。”

“我们在这里努力奋斗，奋力要争取的结果，其实早再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萧彬对着华天霖苦笑道：“我还以为你跟我们不一样呢，没想到你这种人也是别人的棋子。”

“哈哈，我们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华天霖不以为意的大笑，笑过之后看着萧彬认真说道：“一开始注定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可是这种情况未必就不能改变。彬，其实完全不用这么悲观，你说我们是棋子，这没错，可是很多时候，棋手要下的每一步棋，其实都需要看棋子所在的位置，而不是可以随新所欲的任意落子。所以你怎知他们又何尝不是被棋子束缚的另一个棋子呢？”

萧彬被华天霖的奇怪理论说楞住了。

华天霖拍了拍萧彬的肩膀，起身对萧彬伸出手道：“还有，千万不要小瞧棋子呀，这世界有这么多人，可是大多数人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我们够资格做棋子，最起码证明了在别人眼中，我们已经有了自身的价值，能够被别人利用了。”

“哈哈，你的武力我是没见过，不过你这张嘴绝对厉害！”萧彬被华天霖逗笑了，伸手握住了华天霖的手。

“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华天霖大笑道：“走吧，该回去了，跟寨子里的人商量一下，还是得将他们的未来交到他们自己手上呀，即便我也很同情他们，可我们毕竟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路人，顶多算是贵人而已，以后的路，还是得他们自己走呀。”

......

经过长途跋涉，程琪和陈诚终于来到了第二寨的势力范围。

陈诚和程琪二人早已换装成一对出城踏青的小情侣，骑着骏马走在宽阔的官道上。

一身白衣打扮如翩翩公子的陈诚拉着缰绳，看着大道上人来人往商旅很多，歪头对程琪道：“琪姐呀，这里的商旅明显比其他地方多呀，大多数商旅还没有护卫，看来此地的治安很好呀。”

程琪摸了摸耳边的秀发道：“是呀，果真如路人说的一般，此地的盗匪势力虽大，可是只对富商收保护费，并不劫掠。并不靠抢劫来养活山寨，这也侧面印证了王凯的话。”

陈诚笑道：“这就是真正的官匪一家。”

程琪疑惑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南越国不剿匪，反而和盗匪串通一气，这究竟是为什么？”

陈诚小声说道：“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穷字！”

“穷？”

陈诚点点头道：“是呀，琪姐。南越国太贫穷了，这里没有什么矿藏，土地贫瘠，人们只能勉强温饱而已。所以官府就只能将税赋压到很低。我我记得南越国的税赋只收一成，一成的税赋，不要说用于改善民生了，只是养活南越国的官府和军队都不够！可是要加税呢，那就是官丶逼丶民丶反。这种情况下，想要维系统治，只能换一种极为冒险的方法。”

程琪眼睛转了转，右手捂住嘴，极小声道：“养寇自重！”

陈诚道：“没错！官府任由盗匪滋生，然后这些盗匪到处劫掠，所得的财富大部分都会交给官府以换取平安，而且官府还可以将军队混入盗匪中，一方面与盗匪作战能够极大的增强士兵的实力，另一方面也更加方便了解盗匪们的动向，将自己的部队伪装成盗匪，还能跟官府配合。每当一个地方民心不稳，就将那里的盗匪清除，这样既能威慑那些平民，还可以额外得到一笔收入。”

程琪皱眉道：“这些事盗匪们就想不到吗？”

陈诚笑道：“想得到又怎么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况且，官府不会将他们逼死，肯定会时不时诏安他们，这样就成了一个双赢的结局。”

程琪感慨道：“南越国的官府真是聪明，只是苦了那些百姓了。”

陈诚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这种方法极为危险，要知道这样反复下去，百姓们心中的积怨会越来越深，一旦有个合适的契机，爆发出来，根本压制不住，届时就是南越国改朝换代的时候。”

程琪叹了口气道：“这些不归我们管，我们还是想想任务吧。”

陈诚笑道：“琪姐，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我们分头行事，你去调查本地的官府，盗匪们一定归本地官府指挥，像攻击血鹰这么大的事件，官府不可能不知情，或者这就是官府授意的，只要找到了这些，就能搞清楚盗匪们的计划。我伪装潜入第二寨，从那里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