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萍敏锐地察觉到他1直在强调石头的作用，不由得有点儿奇怪，问：“难道这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曹小安说：“法医最新的尸检报告里说，孔春山头上1共有5处被重砸的痕迹，其中有4处伤痕，都是被同1块石头砸出来的，但还有1处伤口，不像是用这块不规则的凶器砸过后留下的痕迹。经过法医对这个伤口中的1些提取物进行化验，最后确认，这是被砖头砸过后留下的伤口，这也是孔春山头上最深的1个伤口。

如果孔春山真的是被砸死的话，那么这个伤口才是最致命的。但是现在经过咱们警方反复调查确认，4个孩子并没有用砖头砸过孔春山。我们准备明天早上到碾子湾村那片果园里对案发现场进行再次勘查，希望能找到那块致孔春山于死地的砖头······”

刚说到这里，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呼叫曹小安的声音，曹小安应了1声，忙在电话里说：“夏队叫我了，我不跟你说了，先挂电话。”

“可是······”乔雨萍加快语速，还想问他1点儿什么，但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响声。

乔雨萍握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4个女孩砸向孔春山的凶器，是1块石头，而致孔春山于死地的，却是1个被砖头砸出的伤口。石头和砖头，虽然只有1字之差，但在警方眼里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线索。

也许是今天奔波了1整天实在太累，也许是这案子有了太多的逆转，案情太过复杂，乔雨萍想着想着，竟感觉有些头痛起来。

她摇摇头，还是决定先上床睡觉，好好休息1晚，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考虑。

她刚躺到床上，脑海里“砖头”这两个字，忽然就像1块真正的砖头，重重砸在她心上。她猛然从床上跳起来，站在床前来回走动，思考着案情的前因后果。

孔春山在果园里追赶她的时候，她不是曾捡起1块砖头，狠狠地向他砸过去么？记得当时扔出这块砖头之后，孔春山好像就没再追上来了。当时两人相距并不太远，情况紧急之下，她扔砖头时已经使出全身力气，难道孔春山那个时候被她扔出的砖头砸中了吗？

脑海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她反复回忆当时的情景，如果孔春山真的是被砖头砸死的，那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了。

她忽然感觉到身上绵软无力，无助地靠在床架上，身子慢慢滑下，最后1屁股坐在地上。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1心帮助警察破案缉凶，查来查去，最后把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想到杜娟等4个女生对自己的爱戴之情，她缓缓地流下两行泪水。

怎么办？向警方坦言1切，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投案自首，杀人可是重罪，很可能要被判死刑。那4个孩子都是未成年人，又是出于自卫，也许她们可以不负刑事责任······

她仰面向天，脑袋在床沿重重磕了几下，她以为这只是1场梦，1场虚无的噩梦，但是后脑勺碰到床沿传来的明显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这1切都是真的。她杀人了，她是杀人凶手！

不知道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等她擦干眼泪站起身时，已经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立即找警方自首！身为1名老师，她绝不可能以牺牲4个孩子1生的幸福为代价，让4个学生为自己顶罪！

下定决心后，好像是怕自己改变主意1样，她立即跑到村里，请1位学生家长用摩托车把自己送到镇派出所。

此时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派出所的门开着，门后的值班室里坐着1名年轻民警，正在眯着眼睛打盹。

乔雨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快步走上2楼。

会议室里还有灯光透出来，估计李鸣他们还在开会。她站在门口，深吸1口气，然后咬咬牙，推开门，大步走进去。

偌大的会议室里，竟然空荡荡的，只有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夏剑锋1个人站在窗户前，正抱着两只胳膊，看着玻璃外面的夜景沉思着。

听见脚步声，夏剑锋转过身来，看见是她，略感意外地叫了1声：“乔老师？”

乔雨萍也很意外，说：“夏队长，这么晚了，怎么你还1个人呆在这会议室啊？”

夏剑锋说：“哦，我正在等人。”

“等谁？”

夏剑锋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问她：“你是来找曹小安的吗？他刚开完会，估计这会儿跟同事出去吃宵夜了。”

乔雨萍摇摇头，鼓起勇气说：“不，夏队长，我······我是来找您的。”

“找我？”夏剑锋怔了1下，“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找您自首的！

“自首？”夏剑锋显得有点儿莫名其妙，“自什么首？”

“我······”乔雨萍犹豫了1下，但还是抬起头看着他说，“孔春山其实是被我杀死的！

“被你杀死的？”夏剑锋皱眉道，“你不是1直在帮我们追查凶手吗？”

“是的，我以前并不知道，也就是今天晚上才知道，原来孔春山是死在我手上的！”她平缓了1下自己的呼吸，把自己由“砖头”这个词，推断出她才是砸死孔春山凶手的推理过程，跟这位刑侦大队长说了。

夏剑锋听罢，低头想了1下，然后抬起头盯着她道：“假如你的推理能够成立，孔春山真的是你用砖头砸死的，那么他后来又怎么能性侵杜娟等4名女生，那4个孩子又为什么要承认是她们用石头砸死了孔春山呢？”

“夏队长，那只是孩子们编织的1个善意的谎言。假如我成了杀人犯，那我自然就不可能再当她们的老师。她们是不想失去我这个老师，同时也知道自己是未成年人，就算杀人，也不用坐牢，所以当她们看见我用砖头砸死了孔春山之后，又检起1块石头，每个人都用力在孔春山头上砸了1下，然后就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说自己杀人了！当然，后来几位家长出人意料的行为，已经不是她们几个孩子所能掌控的了。”

“乔老师，你确定你要自证其罪吗？”夏剑锋的声音渐渐变得冷峻起来，“你知不知道，杀人可是重罪，很可能是要被判死刑的。”

“我确实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查来查去，最后把自己查成了1个杀人凶手。但既然是我自己做过的事，我就必须承担起这个后果。我总不能让4个学生来替我顶罪吧？那样很可能会毁了这4个孩子的1生，也会让我1辈子都不能安心。”

夏剑锋重新打量了她1眼，微微领首，道：“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告诉你说我在等1个人，你问我在等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我其实是在等你。”

“等我？”乔雨萍睁大了眼睛。“是的，就是在等你。”

乔雨萍1拾头，见他虎目含威，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人世间的1切罪恶，不禁心中1动，忽然明白过来：“您曾听我说过9月11日晚上，我用1块砖头击退‘流氓村长’的事，后来又知道致孔春山于死地的，并不是石头，而是1块砖头。以您的睿智，自然不难推断出，很可能就是我扔出的那块砖头，让孔春山死于非命。”

“是的，我也知道曹小安已经在电话里将咱们警方所掌握的最新情况告诉了你，更知道以你的智慧，应该很快就会明白孔春山真正的死因。”

“所以您1直在这里等我来自首？”

“其实我也没有等多久。“如果我畏罪潜逃呢？”

夏剑锋的脸绷得紧紧的，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自然就不可能在这里再见到你。”他脸上忽然露出1丝欣慰的笑意，“同样的，你也不可能从我这里获得这个案子最新的消息。”

乔雨萍大感意外，问：“最新消息？”

“我有1个好朋友，叫曹超，我喜欢叫他老曹，他是咱们法医中心的主任，是1位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孔春山命案发生的时候，老曹正在休年假，孔春山的尸检，是由他的两个学生完成的。今天晚上，他的学生在孔春山身上发现了1些疑点，自己拿不定主意，于是向老曹请教，最后老曹从学生的疑点中，发现了更大的疑点。他觉得很可能是自己的学生在尸检过程中遗漏了什么，于是连夜赶回法医中心，亲自动手给孔春山再次尸检。然后，他就发现了1个以前咱们都没有掌握的情况。”

“什么情况？”问这句话时，乔雨萍竟然有些紧张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老曹说，他检查出孔春山左心室肥大，患有高血压性心脏病，如果情绪过分激动，或者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很容易导致心律紊乱、心绞痛、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甚至猝死。他从孔春山头上被砖头砸出的伤口判断，虽然伤口很深，但似乎流血量并不是很大。因此，他确定孔春山是在被砖头砸中之前，就已经因为血压骤升，导致心脏病发而突然死亡。也就是说，这个案子，没有杀人凶手.”

乔雨萍听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