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焚高看出了左齐想要引荐对方的心思，于是挑了挑眉头询问道。

感觉对方不像个普通的老朋友啊，若是没有实力哪来的底气给一个皇孙难堪。

左齐呼出一口气拱手解释道：“不敢瞒殿下。前楚泰当十二年，段周礼与臣一同离乡参加会试，后一同高中，在殿试中臣只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而段周礼则是一甲探花。”

“还是个探花郎？”

“是的，泰当十二年春闱探花郎，那时前楚虽然有了亡国之象，但表面上还是一片繁华，宛如燃烧到了极限的篝火，臣还记得当年段周礼与状元、榜眼二人同游京城....”

说着说着左齐的眼神都迷离了起来，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他还年轻，少年意气风发，虽是同进士出身但也坐在白马之上随众人巡游京城、文河。

而段周礼和状元等人走在最前面，走过长安大街时漫天的红纸香帕，耳边尽是百姓欢呼，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们这群登科新进士。

一副繁华景，少年白马凌。

但很快左齐的眼神微动，繁华景象破灭，乱世到来，京城大火，皇城尖叫。

曾经的大楚进士们大道背离，有人归隐，有人死战，有人自焚殉国，也有人降于大辉.....

“三十多年前段周礼就已经是三境院首，如今恐怕是四境贤者了。”

说到这左齐轻轻叹了一声，一境童生、二境秀才、三境院首、四境贤者.....

他举荐段周礼既是为了让好友能发挥才能，不再浪费年华，也是为了让自家主公得到一个强大的助力，儒修四境哪怕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

如今他自己失去了官位，修行已经跌落至二境，如果有一个四境儒修做伴入京会安全不少。

但可惜夏焚高和段周礼两人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上。

“他不喜欢大辉？”夏焚高想了想问道，语气中没有对失去交好一个四境修者机会的后悔。

在他眼中，有着多年朝堂经验的左齐比一个桀骜不驯的四境儒修更有用处。

他回京没想杀谁，也没打算被谁杀，这次做个小透明就行，等过些年强大了再来嚣张。

“他曾经追随过大楚的一位皇子，那位皇子被义军杀了。”

夏焚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对方对他态度不好，原来是当年的主公被大辉夏氏杀了。

“可惜了，凭对方之才华，若是愿意加入大辉，朝堂之上必有其一席之地。”左齐有些感慨地道。

而夏焚高则是轻笑摇头，有些不以为然，或许对方有才华，但对方的性子注定很难待在大辉朝堂之上。

大辉初建，朝堂上满是功臣，权力就那么多，而每个功臣都自认自己为大辉做的贡献很大，这导致争斗起来比一些老王朝还要激烈，有几次大案还搞起了抄家灭族。

那位高高在上不喜露脸的皇帝爷爷也不是什么善茬。

见夏焚高并没有后悔和掉头回去的心思，左齐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气不是为自己主公而叹，而是为自己好友而叹。

他知道自己的好友胸中一直都有经世济民的大志，若是失去追随主公的机会，或许此生都不可能实现自己的志向了。

他可是十分清楚眼前的主公有多大的潜力。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明日买辆马车回京。”

夏焚高不知道左齐在想什么，他先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安排了一下。

“是的，殿下。”

......

夜里，七酒堡依旧热闹非凡，七酒堡是个不夜小城，街上来来去去搬酒的车队还在吆喝着。

黑漆漆的房间里，左齐翻了几次身子后还是没有睡着，他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

然后下了个决定，起身穿上衣服和鞋子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而在隔壁，正在修炼的夏焚高感受到了他的离开，于是把精神集中到了左齐的方位上。

等到左齐离开客栈走向了今日闹得不太愉快的段周礼方向，夏焚高便睁开了眼睛，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地喃喃道：“左老和那个人关系这么好？”

........

而此时离开了客栈的左齐正一肚子火，脚步迅疾地走在街上。

不一会他便再次回到了那条小巷，站到了段周礼的酒坊前。

当他的脚步停下，酒坊的院子里顿时传来了犬吠。

“汪汪汪汪！”

“你怎么又来了？”

段周礼的声音从屋内传进了左齐耳朵里，作为一名有修为在身的儒修，当左齐走到巷口的时候他便已经醒了。

“开门！”左齐驼着背，生气地拍了拍木门，震的灰尘扬起。

他的语气里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嘎~”大门打开，高大的段周礼出现了左齐面前，此时的他穿着白色丝袍，长发披肩，表面上打着哈欠仿佛刚刚醒来，但眼神中精光闪现。

“干嘛气冲冲的，进来喝点酒吧。”

见老友再次上门相劝，段周礼感觉有些好笑，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股暖意。

人到这年纪，还有一个如此关心自己的老朋友，实属难得。

不过可惜的是他不可能和左齐在大辉同朝为官的。

当年他选择了大楚，左齐选择了大辉，已经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了。

没有断绝关系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与一名大辉三品官员还有联系，或许会被怀疑。

想到这段周礼表情变得有些沉重，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变恢复了平常的淡然。

而左齐看着眼前的老友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就更生气了。

他跟了进去，在满是酒香的院子里背着手转了两个圈子气愤道：“你难不成就一辈子抱着大楚的社稷血食不放吗？它已经亡了！回不来了！”

“哒”

听到这话，原本还算淡然的段周礼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左齐。

两个老人，就这样面对面对视着。

过了一会，段周礼沉闷的声音响起。

“大楚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