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回五分钟前，易江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场荒谬的阴谋。

“2号仓库的东西都是备用的，积了不少灰尘。”

“没事。”

他如常回答，心里却提了几分警惕。

小杨仿若未觉，打开仓库门，“我找找他们把漂白剂放在哪，稍等会。”

“好的。”

他在门后打量这间仓库，泛黄的墙腻子，深灰的蜘蛛网，以及被灰尘遮盖了包装字体的不知名材料，确实像个许久未用的仓库。

“找到了。”角落里传来小杨的声音，“长官，麻烦过来一会。”

“好。”他依言走过去。

“这里。”他看到他走来，拍了拍袋子上的灰尘，“你搬这袋直接过去，我还找一袋明矾。”

一切听起来正常，易江伸手将漂白剂扛到肩上，往出口走去。

当他从一处高高堆起的化学粉末袋走过时，这些沉重的袋子突然倾倒下来，他立即往前冲了几步，险些被砸中。

“哎呀，抱歉啊，这里东西太多了，我不小心碰倒了。”

小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看不到他的人。

“没事。”

易江轻喘着气，看向前方的走道——两边依然是堆起四五米的袋装化学材料，若是有人故意推翻，他还有几分把握躲过去，但是扛着一袋漂白剂就不好说了。

言辞奇怪的周主任，不合理的丧尸潮，谁能保证小杨刚才是有意还是无意？

思及此，他果断放下漂白剂，然而，他刚有动作，下一秒，小杨便出现在他身后。

“不是说军人会无条件帮助百姓吗？为什么不好好配合我？”

“你们想做什么？”

“等会你就——找死！”

易江刚转过身，小杨果断开枪。

而他早有准备地把漂白剂往身后一扔，两颗子弹从销音器射出，打进结实的袋装粉末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两枪未中，他还想再补几枪，却惊然发现他已经从腰侧抽出配枪，连忙躲进一旁的材料堆，一脚踢翻事先布置好的木板。

整块木板压倒一整堆的袋装材料，齐齐倒向易江。

可他反应也快，早先一步地往仓库大门跑去，却未想到，这些材料堆倒下之后，他和小杨之间没有障碍物，同样是射击的好时机。

经过消音的枪声接连在仓库里响起，易江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

不管是停下来还是跑慢了，都会被倾倒的袋装材料砸中，甚至还会被一枪毙命。

他只能赌，赌对方的枪法打不中快速奔跑的目标，但是，他赌输了。

“嗙——”

一颗子弹倏地穿透他的左腿，带出几滴血珠。

骤然出现的剧痛短暂阻碍了他的脚步，就是这一瞬的停滞，左侧的袋装材料猛地砸下来。

他下意识抬手护住脑袋，整个人便被阴影吞没。

“你什么异能那么废？生命系？亏我还试探了一下，结果就只会跑。”

手表传来轻微的震感，他的意识逐渐回拢，感觉手表和耳机接连被人扯下来。

“还挺高科技，只能瞳孔解锁回复，看来你的那位队长有所警觉了。”小杨将他身上的东西扔到角落里，用力压了压他左腿的伤口，强行让他清醒，“别装睡啊长官，我们还需要你帮个忙……我数到三，再不醒，我就开枪了——一，二……这还差不多。”

易江费力地睁开眼睛，灰尘溅到眼睛的感觉实在难受，即使恢复了视觉，却总有一种无法聚焦的迟钝感。

“起来，站起来。”冰冷的销音器戳着他的太阳穴，他听到他不耐烦地命令自己，“子弹没打中骨头，醒了就站起来，不然你的队友出了什么意外你可别后悔。”

他被他绑住了双手，只能依靠肘关节撑起身体，艰难地站起身。

“走。”他揪住他的后领，枪口抵在他的后心，“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

他踉跄地往前走，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自责让他无比煎熬。

这种煎熬的感受在小杨用自己的命要挟卫祈的时候达到顶峰。

“你的这位队友似乎没有什么护甲，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

“……别管我。”

“别废话！”他厉声呵斥道，“让他把枪放——你！”

易江也不想听他的废话，即使双手被绑在一起，他也不会成为队友的累赘。

现在卫祈手上还有枪，只要他一枪射中小杨，不仅自己有机会脱困，枪声还可以提醒在外的队友及时赶回支援。

所以，他趁此机会毅然反抗他的钳制，丝毫不管对方会不会被激怒从而开枪杀死自己。

“找死！”小杨被他的手肘撞到下颚，吃痛松开他的衣领，忍不住骂了一句，立即举枪。

“砰——”

他还没按动扳机，两道重叠的枪声已经响起——一枪打在他的心口，另一枪打在易江的腹部。

张姐！

卫祈立刻转移目标，瞄准墙壁边的那个女人，但他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人举着棍子往他的手腕狠狠一敲，另一人则是冲过来抱住他，借助身体的重量把他扑倒在地。

因为有金属护甲减轻痛感，他并未松开手枪，但是对方很快用棍子死死压住他的手掌，五指抠紧扳机，竭尽全力想要夺走他的配枪，而他的左手也被另一个人的膝盖重重压制着。

他不甘心，护甲表面很快凸起尖锐的刺，扎进两人的手、膝盖，趁着他们痛叫松手的瞬间，他试图射杀两人，而不远处蓦地响起低哑的枪声。

“他好像要死了。”张姐扬声提醒道，一脚踩上易江的腹部，对于他痛苦扭曲的神情毫无波澜，将枪口对准他的大脑，“我们同时开枪如何？你要试试吗？”

试试吗？

这一秒的犹豫在卫祈的感知里格外漫长，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他要用队友的命来赌吗？

不，不能。

枪声已经响起，裴湘他们不可能听不到，所以现在并不是死局，他必须等，必须让易江活下来。

“嗒。”

手枪被他扔在地上，他举起双手，冷眼看着那两个男人把枪拿走。

“把你的护甲脱了。”她的语气多了几分兴奋，感受到脚下的男人的挣扎，又用力踩了踩他的伤口，满意地感受到他低沉的痛吟，“早些这样不就好了？你的队友就不会受苦了。”

“脱了。”

卫祈将身上的护甲变形为一块块金属条，从袖口抽出来扔掉，他们马上过来把他拽到角落里，绑在机器上。

“终于顺利起来了。”张姐从小杨尸体旁捡起另一把手枪，走进仓库开始操作设备，“你们俩去把那个半死不活的抬进来。”

说是抬进来，可这两人被卫祈伤到，心中有怒意无处发泄，故意把易江拖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卫祈深吸一口气，被绳子绑缚的双手握得死紧。

而张姐那边则是把大量漂白剂和明矾倒进处理池。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造福同胞啊。”她心情不错地回答他，手上翻着那本工作簿，似是在找什么内容，“啧啧，净化生活用水也不容易，这么多步骤。”

他们不是供水厂的员工，卫祈立即想到，他们在卫星图上看到的丧尸潮规模并不合理，因为供水厂和水库附近驻守了整整两个排的兵力，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必须出现三倍于军队的丧尸潮才有可能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再加上周主任含糊缺漏的说辞，他很快有了完整的猜测。

“你们骗了驻守在这里的军队，害了供水厂的所有人。”

“把他拿过来。”张姐并未理会他，自顾自地计算着数据，“正常人的血量在4000到5000毫升，一个净化池每次可以处理500立方米的生活用水，那么三个净化池就是……”

“你要放血？”

“1500立方米……他这么大一个男人至少可以稀释到一个净化池里。”她如释重负地笑起来，似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目标，眼角的皱纹都随之扬起，“我知道你的队友很快就来，不用跟我废话，牺牲他一个人，至少可以让京西区十几万居民得到进化，这是不亏的选择。”

“你们疯了。”卫祈死死咬住牙关，怒不可遏地盯着她，“没人愿意承受异种病毒带来的痛苦，是个狗屁的进化！”

“我们愿意，他们两个被你刺伤之后，他们也会获得和你一样的金属异能，甚至可以比你还强大。”她像是骄傲地介绍自己的孩子那般，指着那两个同伙说，“同理，等到大家都进化出异能水晶，你们会感谢我们的勇敢和毅力。”

“毕竟，这个世界已经等不了了，快来不及了……难道你们不会忧虑吗？没有为人类和后代的未来做打算吗？丧尸潮已经攻入京都了，异能部队一败涂地，那些高耸的防御工事的作用就是在人类灭亡后向仅存的蝼蚁们证明我们曾经存在过！而你们，所谓的特战队，就是最大的败笔！”

尖锐的匕首划破易江的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汩汩流向净化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