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

然而，唐骁想看到的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藤墙落下去之后反而被一股力量顶起——是宁玉的冰柱。

之前陷入泥土中的寒冰在她的催动下再次生长，在足够的蓄力之后，瞬间突破土系异能的约束，达到四米的高度。

虽然相当一部分的冰柱还是被藤墙压断了，但宁玉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

不过，冰柱仅是她一部分的异能载体，她大部分的异能被她用来重塑她的领域。

就像现在这样，唐骁的视线被自己的藤墙挡住，并没有察觉地面已经重新被寒冰占领。

他不死心地再次催生藤蔓时，大量的冰锥刺破柔软的枝条露出它们的狰狞。

唐骁发现催生出来的藤蔓很快就会死去，他往脚下一看，身边的地面早已结成厚厚的冰块。

“三阶终究还是差了点。”

一声清脆的爆响，藤墙从中间裂开，宁玉从冰面上站起来，即使她衣物破烂、狼狈不堪，在唐骁眼里都如同怪物一般让他心惊胆战。

不，不可能，就算他是三阶又如何，他是独一无二的土木双系，即使是冰系也不能打败他！

原本沉寂的土地再次被他唤起，试图冲破寒冰的封锁。

但是宁玉不会让她如愿了，她早有准备地加固着这层寒冰，将翻滚的泥土和冒芽的藤条死死压制在不可见光的暗处。

是我挣脱你的压制，还是你封住我的生机？

冰层不断抬升，竟然将宁玉抬到了与唐骁一样的高度，这一片空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剩下了洁白的冰面。

他不会认输的。

唐骁的脸上亮起深绿色的花纹，只见他痛苦地低吼一声，冰层下翻涌的泥土蓦地平静下来。

宁玉一怔，这是……异能自噬？

“我不会输的。”他低哑地说。

深绿色的花纹已经黯淡下去，他的皮肤表面冒出了新鲜的嫩芽。

木系异能确实有点特殊，它不仅是唯一一个蕴含生命的异能，还有最远的攻击距离，以及任意的生根点。

在土系异能被宁玉彻底压制的情况下，唐骁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让木系异能吸收了土系异能，直接突破四阶，甚至不需要昏睡，全程清醒且快速地完成了进阶。

宁玉的脸上终于多了凝重，她选择先下手为强。

冰面上隆起数不清的冰柱和冰锥，它们呈现倾斜的角度，将锐利的尖端对准了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唐骁。

就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唐骁身上的藤蔓快速生长，不仅长出了分枝，还多了难以计数的叶片，大面积的叶片裹住它的主人，与质地更硬的藤条一起将冰锥抵御在外。

“到我反击了！”唐骁怒叫道。

藤条的分枝眨眼间便顺着冰锥生长，爬向不远处的宁玉。

同为四阶异能，寒冰已经不能将它们冻死，想要挡住这些藤条，必须要使用更加锋利的冰刀才行。

宁玉握紧一把冰刀，将靠近的藤蔓尽数斩断。

“远不止于此。”唐骁又扬起了熟悉的笑容。

果不其然，就算藤条的一端被切断，剩下的部分依旧可以不停长出分支。

而且就在宁玉动手的功夫，唐骁身上的藤蔓大肆生长，转眼间覆盖了所有的冰锥冰柱，甚至开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同时他也借助藤蔓的依托，远离了地面的冰层，断绝了宁玉偷袭的可能性。

就算两人是完全对立的立场，宁玉也不得不感叹，唐骁真的是天生的战斗者。

藤蔓似是无尽地再生，她终究难敌这种杀不尽的敌人，必须换个办法才有一线生机。

一条附着尖刺的藤蔓趁机缠上她的脚踝，她连忙挥刀砍下，另一边又有一条缠上来。

战局在几个呼吸后被逆转，宁玉被数条藤蔓缠绕，冰刀坠落在一边。

她双手空出，反而主动抓上藤蔓，手心的伤口再次被戳破，鲜血汩汩流出，也不见她的脸色有丝毫变化。

唐骁不知道她玩什么把戏，依旧催使藤蔓将她淹没。

“嗯——”

宁玉嘴里冒出一声闷哼，她全身都已经被藤条死死缠住，一根细长的藤蔓绕着她的脖子爬上她的头顶，尖锐的藤刺刮扯她的头皮，渗出一滴滴殷红的血珠。

她在搞什么？

唐骁警惕地盯着她，两人之间相隔五六米，他站在厚达一米的藤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痛到抽搐的四肢，以及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颊。

她的身体早已被藤刺弄得遍体鳞伤，只要他松开藤蔓，就会看到一个血人似的宁玉。

不管窒息而死还是失血过多而死都需要时间，他也乐意看着她慢性死亡，借以宣泄心里的恨意。

在宣泄憎恨的快感中，他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似有点点寒意。

他伸手一摸，便被寒冰冻得一抖。

原来，在他目睹宁玉的痛楚时，一条极细的冰线如同灵活的小蛇，潜入枝叶之中，顺着藤蔓的下方来到他的身上。

只是宁玉习惯了大开大合地使用异能，第一次变出这种细小的冰霜，于是她不得不放弃抵抗，假意被藤蔓困住，实则专心致志地准备一击必杀的偷袭。

本来两人站在冰层上争斗多时，身体早已失去了对温度的准确感知，更何况这只是一条细细的冰线，在满地的藤蔓中毫不起眼。

除非唐骁是火系异能，能够时刻保持较高的体温，才会对寒冰拥有长久的敏感性。

被藤刺刺破的额头缓缓流下鲜血，糊住了宁玉的眼睛，但她依旧可以凭着感觉操纵着唐骁身上的寒冰。

“滚开！”

被藤蔓和叶片托在半空中的唐骁气急败坏地从自己脸上扯下冰块，可宁玉既然已经得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早在他发觉之前，寒霜就已经爬满了他的衣物，既然他的皮肤也能生长藤蔓，那她就把他彻底变成冰雕。

“啊…”

疼痛使唐骁的思维逐渐混乱，仔细一瞧，他的头皮上布满了冰霜，还渗出了血珠，与宁玉刚才的处境一模一样。

他还想用藤蔓勒死她，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宁玉身上凝结出几柄冰刀，缓慢而坚定地割开包裹她的枝条。

他还有什么招数吗？

他全身都被寒冰包围，即使催动异能，藤条刚刚发芽就会被冰刺扎成筛子。

虽然吞噬了土系异能之后让他的木系异能升到四阶，但他还是小瞧了宁玉和她的异能。

把可塑性发挥到极致的寒冰永远可以用你想不到的方式靠近你，然后把你淹没在零度以下的世界。

如果唐骁一直借助藤叶滞留在空中，宁玉还真拿他没办法，因为藤叶堆叠而成的高台可以扩大增厚几十米，地面上的寒冰根本够不着他。

然而他自己把藤蔓递过来，那她自然可以顺水推舟地让寒冰延伸过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两人一来一往，终于分出了胜负。

“宁……晓郁……”

唐骁在层层寒冰中挣扎着，直到眼前的景象都被洁白晶莹的冰块封住，只留给他稀薄的一点空气。

在窒息中死亡是缓慢而痛苦的。

他恍惚间想起了宁玉初来基地的夜晚，她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只三阶水系丧尸，地面上结出大片的白色霜雪，如同盛开的雪莲花，让他一边禁不住地赞叹，一边暗暗思考拉拢她的办法。

脑海中的画面不停倒退，退到了末世降临的时候，一位美丽的护士穿着笨重的防护服，自愿来到他简陋的家里，为感染昏迷的他换洗衣服、注射药物，直到她被几个士兵连拖带拽地拉走，他半睁着迷蒙的双眼，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道谢。

也许这就是他如此讨厌军队的原因吧……

可是他以前也受到过社会的帮助，感受过国家的温暖，只是一场疫情的肆虐，生存的压力将他变得偏执虚伪，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有过什么、失去了什么。

如果他放下对军队的偏见，尝试去投靠宁玉背后的指挥部，他会不会成为备受重视的双系异能者？会不会再次见到她，和她说一声感谢？

“唐骁……”

商阳大厦上，结束了谈判的几位层主怔怔地盯着藤蔓之上的冰雕，热了眼眶。

生活区，易江几乎是以冲下来的速度跑下楼。

宁玉与唐骁的战斗导致这片区域隆起了三四米厚的冰层，他不得不从二楼跳窗而出。

唐骁因为窒息而陷入昏迷，他的藤蔓也失去控制，渐渐支撑不住宁玉的重量，倒向一边。

“宁玉！”

易江艰难地在爬满藤蔓的冰层上奔跑，却还是没来得及把她接住。

此时宁玉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仅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着鲜血，四肢更是冷得可怕，他将她从藤蔓中抱起来，就好像抱着一块人形冰棍一样。

稍微用异能探查她的身体，易江立马皱起眉头。

血液是储存异能的组织，她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强行释放所有异能，如今战斗停止，体内造血却没有跟上，异能便如同无家可归的小孩一样，撒泼地反噬她的血管。

卫祈已经通知指挥部安排一架直升机过来接应，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易江收紧着肌肉，把宁玉抱到二楼窗口，伤势较轻的裴湘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把她抱进去。

“怎么样？”江媛媛在手表里给他发送了消息。

易江跨过窗楞进楼，点了语音输入，“我给你们治疗之后也没剩下多少异能，只能暂时稳定她体内的异能紊乱。”

他是三阶生命系异能，除了异能补充之外，还可以促进伤势愈合。

但宁玉需要的是输血，他办不到。

天空上响起螺旋机的噪声，易江顿时感觉如释重负。

“去楼顶。”卫祈发来消息。

易江再次抱起宁玉，一鼓作气地上楼，裴湘则是扶着楼梯跟在后边。

七层外的楼梯间里躺着覃晨毅和杜章言，卫祈的伤势也不容乐观，若不是易江及时上楼救治，他估计也昏迷着。

他们的任务是杀鸡儆猴，将七层的逆反者屠杀，而宁玉的任务是拦截试图返回生活区的任何人。

现在，任务完成了，第六小队一个也没少。

卫祈和何菀宁扛着覃晨毅，汗水顺着坚毅的五官流下，内脏传来撕扯的疼痛，他也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

他的队友比他强，他作为队长，更加不能拖后腿。

“重死了。”何菀宁拽着覃晨毅的一条手臂，丝毫不管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再次撕裂。

江媛媛和裴湘扛着杜章言走在最后。

裴湘被人用匕首划开半条大腿，他直接扯断何菀宁的一条藤蔓把肌肉绑住，防止伤口大出血，然后继续参加战斗，江媛媛自然清楚这些，主动让大部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生活区的楼层都被他们封得死死的，此时还有些人不死心地闹腾着要闯出来，卫祈他们却懒得理会了，等基地的层主们回来，自然知道怎么安抚他们的情绪。

“结束了。”

江媛媛坐在直升机里，看着南平基地消失在夜色中，就连七层的火焰也在逐渐熄灭，好似天上星辰的投影，散发微弱的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