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间，7月28日。

流动的而绝非静止的，转动的并非停歇的，在大多数人看来，或许的确如此。

可有时候，人一旦遭遇了什么，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或许便像是疯狂的下午茶那般，永远滞留在时间的长河中了。

“叮铃铃——”

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

终于，就要迎来这天的最后一堂课了。

“哧、哧——”

略显刺耳的粉笔，在与黑板摩擦时，发出声音。

担任国语课教师一职的冬枣，用了数秒钟的时间，在黑板上画出了一辆简约的电车，以及两条分岔的铁轨。

并在其中一条铁轨上花了五个小人，而另一条铁轨上，却只有一个小人。

画完后，冬枣停住了动作。

转身看向了众人。

“大家知道‘电车难题’吗？

假设你现在正身处一个铁道分岔处，有一节刹车坏了的电车正高速驶来。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在铁道上工作的五个工人就会被撞死。可是，如果你切换轨道，那么在另一条铁道上工作的一个工人就会死。”

在详述题目后，冬枣自然在最后，提出了他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那么，你应该切换轨道吗？”

话落。

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出声了。

“单纯考虑的话，应该救人多的那一方吧？”铃木园子食指点着下巴思索着。

“也就是说，数量会影响你对‘善’的判断吗？”

冬枣循声望向了她。

“这、这个……”

铃木园子顿了一下，有些迟疑。

她有些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

的确。

从数量上来说，救五个人的确要比救一个人，要划算太多。因为从数量上，就已经胜利了，就好比日常中的“少数服从多数”一般。

可如果掺杂其他因素，那么这个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有人死去。

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如果改变轨道，那么原本不会死亡的人就会去世。

请问……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时间，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似乎没有谁，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见无人回答，冬枣便又换了一个问题，继续提问：

“那么，‘器官抽奖’呢？”

（注：“器官抽奖”是哲学家“约翰·哈里斯”，提出的着名思想实验。探讨“为了救助更多人而杀人是不是善”这一功利主义伦理问题。）

“首先，假设我们有绝对公平的抽奖系统。通过这个系统，随机抽出一个健康人，然后把这个人杀死，取得他的器官。把这些器官，分配给需要器官移植的五个人。

那么，一个人的死亡可以让五个人得救。

大家怎么看待这个行为？”

话音一落。

很快便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这难道不是杀人吗？！”

此话一出，其余一些人像是被带动了一般，纷纷扭头和身旁的人，或是自己前后的人，交头接耳了起来。

“安静！”

冬枣呵斥了一声，众人很快便都安静了下来，正襟危坐着。

见状，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后，方才缓缓开口道：

“从选择一个人，和五个人的生命这一点来说，和‘电车难题’别无二致。

面对事故，你们有的人或许会觉得，牺牲一个人是无可奈何的决定。然而，以明确的意志选择杀死一个人，则会让人感觉罪孽深重。

也就是说，影响你们善恶判断的并不是数量，而是意志与手段。”

（注：关于这个问题，有过这样一个实验。在上述哈里斯的论文中，提出功利主义伦理学“不区分杀人”与“让人死亡”。）

“那么，现在进行最后一个提问。”

冬枣说罢。

转身将黑板上，原本画着的粉笔图画擦去，画上了五个小人，以及一名手持枪械的歹徒。

再用一个正方形，将他们全都框在了里面，以此来代表房屋。

接着，又在与它相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画上了正方形。

可这次，小人却是待在了屋顶上方，还趴在地上，拿着一把狙击枪的样子。

“假设，你是被歹徒劫持的，五个人之一。

现在，警方的狙击手已经准备就位了，待到歹徒移动到窗户前时，就会立马开枪将其击毙。

需要注意的一点是，那名歹徒除了手上的枪械外，身上还绑有炸药。爆炸控制器就在他另一只手上，如果激怒他的话，炸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请问，你会怎么办？”

他扫视着众人，提出了明显只有一个正确答案的问题。这似乎并没有像电车难题那样，难以抉择了。

可是……

还是有人举起了手，给出了与冬枣理想中的，截然相反的答案。

“老师。”

举手的那人站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无论如何，对方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吧？

如果看见对方在自己面前倒下，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既然已经知道，狙击手可能击毙对方这点，那么，或许应该想办法，比如拉上窗帘，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呢？

毛利兰一下子就卡壳了，有些结巴的说着，没有之前那么流利了。

那种时候，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应该只有这样吧？

可如果是新一在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大家都平安无事吧？

“你连怎么做都没想好，就要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吗？毛利同学，你让我有些失望了。”

冬枣冷冷的盯着她。

这是毛利兰在之前，从未见过的厉色。

“抱歉，老师。”

轻声道歉后，毛利兰便讪讪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了之前的气势汹汹。

“听好了，各位同学们。”

冬枣双手猛拍了一下讲桌，试图让他们集中注意力——

“在那种情况下，不要贸然做任何事。

也不要有什么自以为是的怜悯，或是同情。即便那个人，有着多么悲惨的遭遇。要知道，他做了一个无法撼动的事实，那就是犯罪！

不去相信经验丰富的SIT，难道你更相信自己，能够成为‘英雄’吗？即便你真的有十足的把握，你所做的事，也是‘妨碍公务执行罪’，同样也是犯罪！

甚至，你还将其他人的安危置之不顾。

试问，你凭什么代替他人做出抉择呢？如果那个时候，歹徒被激怒了，按下爆炸控制器的话，你们全部人，都将成为一具具尸体！”

——

注：日本在遇见人质劫持案时，通常会出动S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