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宋帆影
作者:正邱 | 分类:历史 | 字数:103.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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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夺船风波 寨主郑狗之烦恼
自新寨。
张镝带人离开十余日后,寨主郑狗在自己的房内坐卧不安。他表示很郁闷,原本被流放到这个荒岛上就是让人不安的,好在又当上了小小的头领,聊以安慰,若是就这么安稳驻守着,每月坐等澎湖来船,似乎也不算太坏。问题是,做上寨主后才过了十来天的安稳日子,麻烦事就接二连三的来了。
先是因为水土不服,接连有三四人生病,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船队一走就病了,澎湖的船又不知何时能来。其中有两人已经卧床不起,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若不及时救治,说不定就要死在这里。而这岛上缺医少『药』,请了土人的巫医过来又唱又跳,做了半天法,却毫不济事。找了土方草『药』,也全无效果。
接着又有几个夯货跑到河边偷看番女洗澡,被人发现了追打回来,幸好土着之人不重风化,番女素来开放,本就常『裸』上身,只以一条短短腰裙遮羞。几人逃回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第三件事最为棘手,正是郑狗烦恼的根源。事情要从两日前的一次探查说起......
按照张镝留下的命令,自新寨除了守护贸易点以外,还需往周边探查,搜集临近山川、地形、物产以及各土着部落的信息。郑狗将二十七人安排了三队,每队九人,平日一队跟着向导出门熟悉情况,一队守寨,一队休整。
那日是轮到蔡老六这狗才带队出外,结果九个人出去,现在只回来六个。听回来的人讲,当时向导带他们往西南方向走了几十里,到了另一个部落附近,离海很近。蔡老六带了另两人脱离队伍,打伤了一个捕鱼的土人,抢走了一只独木舟,往海上跑了。郑狗气不打一处来,这几个杀千刀了跑就跑了,就算死在海上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好死不死得罪了土人,张镝走时严命不准擅自开衅,结果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六个人回来不久,就有五六十个土人来到寨前叫骂,郑狗听不懂骂的是什么,但必然与蔡老六等人的事情有关。请来当日的向导询问,得知这些土人是西南边的赛夏人,素以渔猎为生,崇尚勇武,很不好惹。
好不好惹现在都已经惹了,郑狗要想想解决的办法。打肯定打不过,外面的土人要他交出三个打人者,他也交不出。
蔡老六这个瘟猪是遭了什么瘟,要去抢土人的船,且不论那小船能不能出海,关键是他跑了,留个烂摊子下来,好不愁人。
郑狗无奈,委托寨中请来的汉人向导和通译,希望通过严升乾的关系,叫凯达格兰族帮忙。结果可想而知,凯达格兰人与赛夏人井水不犯河水,不愿掺和他们的事情。但是凯达格兰酋长念在之前做生意的情分上,愿意为双方主持约仗。即自新寨和赛夏人部落各出三名勇士斗武,输的人要由赢得一方处置。
郑狗打听过,约仗输的人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不禁暗暗叫苦。他寨中的人过去做过海贼,固然有几分蛮勇,但是根本不能与彪悍的赛夏土着猎人相比,不管让谁去约仗都是送死而已。他本欲强派几个人出去,但若这样做,必然威望扫地,谁愿意再跟他,以后就不用在弟兄当中做人了。又想过自己去拼一把,但恐惧阵阵袭来,实在鼓不起勇气。慌张犹豫一整天,外边的土人仍旧叫骂几阵,还投掷石块进来,直到天黑才纷纷散去。寨内人才松了口气,却听通译说,赛夏人走时放话,三日后再不派人约仗,就要烧掉寨子,把人杀光,郑狗等人马上又紧张起来。
夜里全寨没有人入睡,郑狗干脆把所有人召集起来,除了两个卧床的,包括还能行动的病人在内,寨内二十二人都聚到了被充作议事大厅的狭长正房里。一个个垂头丧气,他们都知道要议的是什么事,但个个惶惶无计,除了派三个人送死以外,谁又有更好的办法。目前只能抓阄了,抓到谁谁去约仗,但众人没人愿意先抓,只是低着头闷坐着。
闷了半晌,才有人开口。这人很是魁梧,因身上体『毛』茂盛,且硬得扎人,人都叫他“豪猪”,本名却无人知晓了。“豪猪”这个人有几分蛮力,原先做贼时地位还在郑狗之上,只是匪气难除,张镝并不喜欢,才没叫他做自新寨的头领。众人见他站起来,都以为他要自告奋勇去约仗,不禁一喜,暗想这蛮子说不定还真打得过那些土人。但“豪猪”一开口大家就失望了,只听他说道:“反正困守也是个死,不如弃了这破寨子,也去抢两只船,杀出这破岛,回昌国仍旧过咱的好日子!”
郑狗立刻反对:“你这驴脑壳,还真以为那巴掌大的破船能带你出海?蔡老六那贼厮鸟说不准已经翻在海里喂鱼了!”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惊呼:“狗日的蔡老六回来了!”
转头看去,果见有三个人垂头丧气,狼狈不堪站在门口,不是蔡老六他们又是谁!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原来这蔡老六自被俘后并未诚心悔改,日日想着逃跑,只是原先被兵士看管的紧,找不到机会。后被安排留守自新寨,少了约束,逃跑的心思又活了起来,联络了两个平日相好的伙伴,只待有好的时机出逃。只可惜船只都被张镝撤回,想走也走不了,后来趁着带队出外探查的机会,到了海边,见有土人在河湾里划小船捕鱼,三个人脑子一热,便悄悄脱离队伍,抢了船出海去。但是事与愿违,船只太小,且没有帆,只可用于近海河湾里捕鱼,靠两只木浆一辈子也划不到对岸去。折腾到晚上,又起了风,前进一步倒要被吹回来两步,没有翻船已经是万幸。凌晨天刚蒙蒙亮,回头一看离出发的海岸只有半里路,几乎就是原地打转,精疲力尽的三个人只得回到岸上。又饥又疲,互相搀扶着沿原路走了一整天,夜里才回到寨中。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赛夏人前来报复的事,也算幸运,错开了时间没有被碰到,但是他们的幸运很快就要到头了。
郑狗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作为寨主的威严,他才骂了一句“杀千刀的蔡老六”,往常桀骜不驯、不听命令的弟兄们就已经主动把那三个人踹翻了,押着跪倒在他面前。
蔡老六跪地服软,不停地讨饶,还偷眼往四下里瞄,他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指望着有人为他求情,认为顶多挨一顿打,或许很快就放了。可是这时候,人都要自保,谁会为他们求情!
郑狗黑着脸,并不多言,令人将蔡老六等绑住了看押起来。
第二日,赛夏人又来叫阵,这些丛林猎人赤着脚却健步如飞,蔡老六等人走了一整日的几十里山路,他们两个时辰就到了。
蔡老六被押出来了,他与另两个难兄难弟听到了寨外的叫嚷声,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纷纷跪地哀求,没人理会他们的哀求,谁拉的屎就要谁自己擦。三个人像猪狗一样被人拖着扔到了寨外,随即寨门仍旧紧闭。
赛夏人发出一片呼喝啸叫,似乎是在挑衅,但蔡老六他们已经丧胆,站也站不稳。
过了一会,对面三个凶悍的赛夏人走了出来,三支长石矛呼啸飞来,准确的命中三个可怜虫的胸口。赛夏人爆发出一阵欢呼,三名获胜者走到鲜血直流的尸体前,用尖利的石斧,几下便砍下了失败者的头颅。头颅被举得高高的,还在滴血,他们仰起头,张开大嘴,接住淋淋漓漓的献血,怪叫两声,走回人群,将头颅一一传递下去。接住头颅的人也同样滴了几滴血到口中,他们相信这样能将死者的力量吸收到自己身上。他们甚至认为,赛夏族的少年,只有饮过人头血才算真正成为了男人。
郑狗等人在寨楼上亲眼目睹了这一恐怖的过程,胆小一些的几乎魂飞魄散,腿都软了。直到赛夏人得胜回去,过了很久,才敢下寨,将那三具无头尸身拉到远处埋掉。
此后几日,郑狗等人再也不敢出寨,每日紧闭寨门,惶恐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