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尼伯龙根宛如一座巨大的坟墓，充斥着死寂的味道。

嬴政打破了羽蛇神制造出来的精神世界，更准确点说是摧毁了言灵梦貘的规则，梦貘幻化出来的亘古雪原如同沙漠上的海市蜃楼，顷刻间归于虚无，湮入黑暗。

王恪的意识逐渐苏醒，冰冷的空气触摸着他的鼻翼，是那么真实而亲切。

人道大梦几多秋，不知今夕是何年。王恪感觉自己好似深陷在一张席梦思的水床里，在梦貘里经历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又似一场真切无妄的人间噩梦。

现实与梦境，在这一刻模糊了界限。

矛盾，徘徊在王恪的脑海中。

尼伯龙根里，一切正常，仍旧是灰白死气一片，远方隐隐传来一丝丝细微的声音，好像夜间漆黑的街道上有无数的冤魂在诉怨。

王恪睁开双眼，内心深处好似空洞了一块，沧桑和迷茫将他桎梏。

他缓缓抬动手臂，五指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动，紧握天问剑柄，感受着天问剑柄上传来的温度。他随手挥出一剑，好似要将死寂的空气割裂，又似要将内心深处的压抑宣泄。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王恪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那是灼热的眼眸慢慢看淡了岁月，一个男孩，好似突然开窍了一般，在这一瞬间成长为了大人。

王恪极其沉重地抬头，没有参杂任何情感的深黑瞳孔中映入天空中的羽蛇神身躯。他一剑虚空指向羽蛇神，好似君临天下的皇帝，迸发出骇人的冷冽气势，犹如挥斥着声势浩大的千军万马。

“真是漫长啊！”

王恪吐出一口浑长的浊气，喃喃自语：“是时候给这场游戏画上一个句号了。”

翱翔于天际的巨龙，金黄灿烂的瞳孔中有些茫然，千万年以来，第一次有人类能够强行解除，不，是硬生生地破坏了他的言灵·梦貘。

难道是我在尼伯龙根里待得太久了，以至于成为了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不，这不可能！人类，哪怕再经过千年，万年，也只是草芥，蝼蚁！

羽蛇神的金色瞳孔愈发光亮，他要杀死地面的蝼蚁，来证明龙类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是统治人类的君王！

他朝着地面的王恪俯冲而来，张开巨大的龙嘴，周边的冷气如同暴风被吸了进来，凝聚，融入精神元素，喉腔微微膨胀，一股狂暴的龙吼音波好似九天轰雷，穿云裂石，震压寰宇！

这是汇积了羽蛇神全部精神元素的言灵·摩诃，但王恪却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浓如黑洞的双眼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好似狂烈的怒火在沸腾燃烧。

“冉闵，杨再兴，把你们的力量，都接给我吧！”王恪的声音低沉沙哑，好似一座随时都要爆发的火山。

冉闵神情不变，一如既往的默然，只是在王恪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留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一定会让他最先站出来。

杨再兴哈哈大笑了起来，双手抱拳，将自身的力量传递给了王恪。他感受到了王恪内心深处的变化，游离于世界之外，游戏人间的宿主王恪，现在全身心融入了这个世界，让他顿觉自己的屠龙夙愿有望。

在冉闵和杨再兴将他们的力量借予王恪之后，王恪裸露在外的表皮肉眼可见地愈发黝黑了起来，那是一种黑如墨的熔岩色，而在这些熔岩表皮之间，一条条金黄色晶体状的血管好似肌肉的线条，使得熔岩表皮棱角分明，宛若一尊巧夺天工的黑色人体雕像。

“啊！”

王恪的眼中闪烁着黑如墨的光芒，他一手把持天问剑，朝着俯冲而来的羽蛇神狂吼，好似来自远古的狂战士，又似来自地狱的阿修罗，浑身散发出一股宛如火焰的黑金之气。

“杀身成仁！”

四个字从王恪的齿缝中蹦出，这是杨再兴的言灵，能够在一分钟内激发出他自身所有的潜力，副作用则是时间到后会进入虚弱状态，诚如其名，杀身成仁！

一股摄天骇地的狂暴之气自他身体中迸发而出，天地为之变色，草木皆成枯槁，就连自诩为神明的羽蛇神，也不禁为之滞息，他的直觉在不断地示警，心中本能地泛起一股死亡的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他对于直觉的警示感到无比荒诞，但在下一刻，变化得可怖的王恪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中，大地轰隆震动，灰白的石砌地板如水晕般层层皲裂塌陷，此刻的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了危险。

但，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丧钟在这一刻猛然敲响！

王恪双膝微曲，一跃冲天而起，灰白地面如十二级震荡波般碎裂塌陷，因为他的力量太过强大，速度太过迅猛，地面上竟浮现出了一个实质般的虚影。

在近四十米的空中，王恪出现在了俯冲下来的羽蛇神身后，“啪嗒”一声，好似缩地成寸般，踩踏在了龙的脊背上。

苍青色的天问剑刃光清寒，微微颤鸣着，好似在渴求着龙血的洗礼，王恪回应了炼金长剑的渴求，粗暴地将它插在了羽蛇神的脊背上，然后划动陨铁制的炼金长剑，像剖开鲫鱼的肚皮那样，从脊椎骶尾骨一直划动到脊椎颈颅骨。

羽蛇神仰天长啸，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像是在惨叫，又似在怒嚎，他猛地翻转身躯，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地高速旋转了起来，卷涌起了一道赤青色的流光龙卷风。

“果然还是太短了！虽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割裂开龙类的鳞甲，但是……”

王恪将天问剑插入羽蛇神的身躯之中，像掏诱人的火龙果那样，一手成爪，直入羽蛇神被切割开的暗红血肉里，稳住了身形，同时一手成拳，汇聚全身力量，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击羽蛇神的脊背。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千钧重的羽蛇神被这股野蛮而凶猛的力量锤砸在了地上，激荡起了一股浓郁的尘埃。

王恪周身那黑金色的气息如同火焰绸缎般在天空飞舞，此时的他就是君临天下的王，降落至滚滚尘埃之中，只见在深凹的地坑里，那头高贵的次代种爬卧在原地，正在用他那对锐利的龙爪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插在脊背上的天问剑向外拔着。

可能是他的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痕，高贵不可一世的姿态此刻尽显狼狈，愤怒地大声怒吼咆哮着，声势浩荡，传遍了整个尼伯龙根。

“你说你是神，高高在上的神明现在却成了一只可怜的爬虫。”

王恪站在地上，一手挥去了身前的尘土，金黄色晶体般的血管明亮了起来，似鲜血在沸腾，在燃烧！

“你说你是神，那我便弑神……噗呲！”

说着，王恪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恺撒那中二劲！”

“所以，说了这么多废话！”

王恪放肆大笑的脸庞忽地阴沉了下来，丧钟在遥远的天际敲响，不知在为谁而鸣。

“羽蛇神，我赐你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