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坤怔忡，他不是在做梦吧？

不对，一定是，一定是。

小姐怎么会对他露出这种娇嗔的表情呢？

汪坤闭上眼又重新睁开，欧阳霞正斜睨着他，眼神不止有嗔怪，还有一丝他从不敢去想象的爱意。

一颗心控制不住狂跳了起来，一双眼睛就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怎么都移不开。

“瞧瞧你那傻样，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啊？”欧阳霞伸出手摸了摸汪坤的额头，他整个人如同触电一般，惊跳了起来。

起得太快太急，扯动了伤口，汪坤痛得叫出了声。

欧阳霞十分愧疚，手按着汪坤的肩，要扶他躺下来：“汪坤，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汪坤顺从躺了下来，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见欧阳霞这么着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汪坤还是本能先安慰她：“小姐，你别这么着急，我没事。”

“不行，我去叫个医生来给你看看。”欧阳霞急冲冲推开椅子就要去喊医生，汪坤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

“小姐，真的不用了，我没事的。只是，突然扯动了伤口有点疼而已。”汪坤只顾着想让欧阳霞冷静下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正拉着她。

“真的吗？你可千万别逞强，有事要说。”欧阳霞反手握住汪坤的手。

这下子汪坤意识到了，忙缩回自己的手。

可欧阳霞坚定握着，不容许他逃避。

汪坤抬起头来，惊讶看向欧阳霞。

欧阳霞脸色冷静，目光坚定：“汪坤，你听好了，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句虚言。”

“刚刚庄遥告诉我，我身上的巫咒已经解了，你不必再担心我是否会变卦。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过，我很清楚自己对你是怎样一种感情。我不敢说，这里面百分之百没有同情或感激的成分。但我可以再次肯定地告诉你，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就这么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度过下半生。我们的前半生都太飘摇了，一直在跌宕起伏里。汪坤，我现在正式问你，你愿意娶我吗？”欧阳霞突然求婚，给了汪坤前所未有的震惊。

嘴巴微张着，怎么都合不上。

欧阳霞抛开羞涩和矜持，继续说：“这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我们都遍体鳞伤。我们都已不再年轻，我只想说，我们的余生时间不多了，不要再让一些世俗的情绪阻碍了我们的幸福。汪坤，人生的路是靠自己一步步走的，不是给别人看的。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一向只坚持我认为对的事。”

“你一直说你配不上我，其实，是我配不上你。你温柔，善良，做事妥贴，仔细。我是冲动的类型，我为所欲为，只要我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我，包括老爷子。还有，你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我呢，未婚先孕。还有，你是K组织的首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服装设计师。”欧阳霞全然站在汪坤的角度上，细数着他们之间种种差距。

汪坤一直处于极端的震惊里，他就算曾经幻想过许多和欧阳霞在一起的情形，他也不敢想象有一天她会向他求婚，并且甘愿低下高贵的头颅。

细数着种种他们的缘分，刻意贬低自己，抬高他的身份。

感动的泪在眼底涌动，汪坤不敢开口，他怕再一次在欧阳霞面前丢脸。

“汪坤，你到底答不答应，倒是给句痛快话啊。虽然我已经一把年纪了，我终究还是个女人。”欧阳霞满脸通红催促着。

汪坤还是有种梦游的感觉，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因为要报答我？”

欧阳霞有点生气：“我还没有那么贱，用自己后半生去报答别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欧阳霞生气了，汪坤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就是同意了？”欧阳霞感觉自己就像古时候强迫良男的女大王。

“我……”汪坤很惶恐，其实，他心里已经答应千百回了，但嘴上他不敢说。

不管欧阳霞将他说得多么好，心底他还是自卑的。

她在他心目中，是女神，高不可攀，是他一辈子只能仰望的存在。

“你不答应？”欧阳霞换上一副自卑又幽怨的表情。

汪坤一颗心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其实，一直以来，欧阳霞的一言一行都能左右他的心绪。

别的事，不管要他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可这件事……

这么逼汪坤，欧阳霞也有点愧疚。

但她很清楚退缩了半生，自卑了半年的汪坤是不会主动的。

他所能想到最大胆的方式就是默默守着她，成为她最忠心的仆人。然后，看着她幸福，他一个人独尝辛酸。

这样的爱很伟大，却很苦。

她不要他为她做这样的牺牲，她要与他携手夕阳，共度白首。

她不是个圣母，她不会因为他为她所做的牺牲，就委曲自己，以身相许。

不，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意愿开玩笑。在父亲的保护下，她一直都是个特别骄傲的女孩。

她的求婚绝对是百分之百，发自真心的。

既然他和她都对彼此有情，为什么还要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时光呢？

汪坤迟迟开不了口，欧阳霞又羞又恼，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汪坤一下就改变坚持了半生的观念接受她，太难了。她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但他们已经进入迟暮，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纠结。

欧阳霞缓缓坐下，美目沉静地看着汪坤，放柔了语调：“你看着我长大，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没有之一。你很清楚，如果不是我自愿，就算拿枪抵住我的头，我也不可能对你说出这些话的。汪坤，我们都年纪大了，余下的时光也不多，该珍惜的就要珍惜，不要留下太多遗憾。”

过了好半晌，汪坤才艰难开口：“碧玉小姐，她……”

提起女儿，欧阳霞眉宇梁上了浓浓的悲伤：“爸爸已经下令把碧玉关起来了，我想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你……”汪坤只吐出一个字就住了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此时太多的语言只会让欧阳霞更加伤心，他一点都不想在她伤口上洒盐。

相较于汪坤的担忧，欧阳霞表情淡淡的，说不担心，不难过是骗人的。

但她想通了，她不能因为一时愧疚就纵容她继续做恶。

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她是有受过委曲，这不能成为她伤害别人的理由。

整理了纷乱的思绪，欧阳霞淡淡开口：“放心吧，我没事。之前因为我的愧疚和偏袒，让她胡作非为，差点儿害死了你，她确实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我不追究，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你对她的独宠，才会做出这些偏激的事。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我可以去跟老爷求情，让他放了碧玉小姐。”汪坤一脸焦急，深怕欧阳霞难过。

欧阳霞摇了摇头：“碧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若没有给她一点惩罚，她不会改变。”

“但这处罚也太重了。”汪坤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哪怕理智上，他也认同这样的做法。但在面对欧阳霞时，他还是想替她做点事。

“哎……”欧阳霞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汪坤的眼睛：“你认为怎样的处罚才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