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懂蒋北的意思，但他必须他给一个忠告：“你们已经去过宋家别墅了，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一盆冰水临头浇下，蒋北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但他不能放弃，他一定要找到少爷，救出少爷。

一把揪住萧山的衣襟将他拉扯起来，蒋北厉声警告：“你快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我知道你对欧阳瑞忠心耿耿，你想尽快救出他。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就算现在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再说，我身上的蛊已经引出来了，也和他彻底决裂，我没有理由不告诉你。”萧山这次的话说得很真诚，蒋北松开了手，踉跄后退了数步。

转身就走，他要去找汪坤。

对，少爷吩咐他去告诉汪坤，说笑脸人就是封锁欧阳霞记忆的人。

被蒋北粗鲁推倒，萧山慢慢爬了起来，他竟一点都不怪蒋北，而十分羡慕欧阳瑞。

他有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全心为他着想的爷爷，还有忠心耿耿的属下。他拥有了这么多，就算现在出事也不亏了。

手撑在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伤口很痛，仿佛又扯裂了，可他并不在乎。

又重新坐到宋晚情面前，盯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眨眼。

他的心再度被矛盾的刀割据着，痛不可抑。

他很希望宋晚情能醒过来，活蹦乱跳的。

可他又很怕她醒过来，一旦她醒了，必会恨他入恨。

之前的他对她做尽坏事，不管她怎么指责他，怨恨他都不为过。

他一直告诉自己，宋晚情就是他利用的工具，他不必对她心慈手软。

然，在知道她冒着生命危险将蛊引入她体内时，他所有的思维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是，他知道她这么做并非为了他，而是想报答庄遥的救命之恩。可她真正救的人终究是他，他无法再用强势的想法欺骗自己。

他爱她。

从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对她一眼倾心。

可那时候，她是工具，他亦身不由己。

于是，他用极端的方式强占了她。为了父母，为了自保，她委曲求全，忍辱偷生。

他却只能更加变本加厉，他不得不执行主人的命令。

他用她作诱饵，送到庄遥身边。

他也落难了，她却没有在关键时刻一刀了结了他。

看着昏迷不醒的宋晚情，萧山心情复杂极了。

从前他只想着要怎么活下去，怎么寻找自己的身世。

如今他才发现，如果可以，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时间，和她回到最初相遇的那个点。

他不迫害她，也不爱上她。

两人就是两条平行线，从没有交汇过，更无任何爱恨情仇。

看着看着，萧山眼眶微微湿润了，他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更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多愁善感。

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在宋晚情面前，他脆弱得不像他自己。

突然，宋晚情毫无预警睁开眼睛。

猝不及防萧山还不及回避，就这么看着她，四目相对，萧山的眼眶还泛着微红。

他本能想避开，可视线就像有了自主意识，就这么粘在宋晚情身上，怎么都移不开。

刚刚醒来的宋晚情十分虚弱，连开口都是奢望。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没有语言，任由时间一寸寸自指缝间流逝。

“你要不要喝水？”过了许久，萧山才猛然惊醒找回自己的声音。

宋晚情眨了眨眼又无力闭上，另过脸去，她不想看到他。

但她现在无力反抗，什么都拒绝不了。

她不知道庄遥为什么会让萧山呆在她面前？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身体，没有资格过问太多。

这辈子她是注定杀不了萧山了。

宋晚情的冷漠，令萧山很难受。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宋晚情对他最好的态度了，她的身体太虚了，如果她有力气，肯定恨不能一刀杀了他。

萧山默默起身，佝偻着背，慢慢走向他的病床。

他走得缓慢而吃力，就像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身上的纱布被血浸透，连衣服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庄遥进来，见萧山这副样子，出手扶了他一把：“你身体还特别虚弱，没事不要随意下床，伤口一再撕裂，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晚情就在那，你在这里也是可以看得到的。没必要跑到她身边去。”

庄遥絮絮叨叨着，萧山脸上掠过一抹尴尬的绯红。

他不想让宋晚情知道他做的傻事，这是他一个人的爱情，不想被她知道。

因为她对他只会更恨，不可能有回应。

“庄医生，你能不能去看看她，她醒了。”萧山压低声音说，他连宋晚情的名字都不敢叫。

“真的吗？”扶萧山躺好后，庄遥马上来到宋晚情身边。

“晚情，你醒了吗？”庄遥拍了拍她的肩。

宋晚情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她的问话扎入萧山心底，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庄遥也很愧疚：“你不该冲上来救我，那样很危险。”

“这条残命留着也没有用，我不想欠你人情，下辈子我只想当个普通的平凡人。”之前的十八年，她过得太安逸，太舒服了。

被父母保护得太好，她活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公主。

她已经习惯了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生活，在遭到欧阳瑞拒绝时，她才会接受不了，疯狂成魔。

“你还这么年轻，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庄遥倒了杯水给宋晚情。

“不必了，我体内有蛊，活着只会更痛苦。”宋晚情十分平静，她是真的做了赴死的准备了。

“你救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想方设法帮你把蛊引出来的。”庄遥郑重承诺，只是，第二次引蛊比第一次难度加倍。

而且，宋晚情身体比之前更差千倍，稍有不慎两人都会没命。

宋晚情没有再跟庄遥争，她知道庄遥是一名好医生，治病救人是她的天职。这份责任感已经深入她骨髓，想要清除很难。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尽力救她的原因。

“我能不能有个要求？”喝了水，宋晚情恢复了些许力气。

“你说。”庄遥微微蹙眉。

“帮我换个地方，哪里都行，就是不要跟他一起。”说话的时候，宋晚情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瞥萧山一下。

她对他的感觉已经不能用憎恶来形容了，而是恨。

她不会杀他，也杀不了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此生不复相见。

庄遥看了眼萧山的方向，只见他忍不住冲这边看，瞬间瞳孔收缩红了眼眶。

“很为难吗？”庄遥迟迟不应答的态度，令宋晚情感到疑惑。

照理说，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

庄遥将视线调回到宋晚情身上：“不是为难，而是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我正在试验一种新的方法，他是蛊的第一寄主，蛊对他是有感应的。界时有个万一，他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我不需要，我宁可马上去死，也不要和他呆在一起多一秒钟。”宋晚情突然低吼出声，绝美的容颜因愤怒而扭曲。

双眼凸出，赤红一片。

“你先别这么激动，冷静点。”她可以理解宋晚情恨萧山的心情，换作是她，她可能反应比她更激烈。

只是，她真的怕宋晚情熬不过。

她并非有意编造故事让他们呆在一起，是她刚刚想到的一个方法。

至于有没有用，需要试验。

不过，蛊也是能量有限的，被这么折腾后，它的能量应该有所削减。

界时，或许她可以将它引回萧山身上，在它最脆弱的时候，杀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