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众人复杂的心情下，悄然而至。

谁都不知道欧阳碧玉下一次发作的时间，欧阳霞爱女心切，勉为其难留下来陪她。

期间，她打了无数个电话，托人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包括研究玄术的学者。

医生表示匪夷所思，没人知道是什么病。纷纷表示必须去医院做一个仔细的检查，才能找出病因。

玄术学者倒是对巫术不陌生，也知道炼蛊之术。可他们的知识都只停留在书本上，蛊术已经失传百年，没人真正见过，亦没有破解之法。

欧阳碧玉了解自己的情况，她当然不可能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小白鼠。

直到这一刻，欧阳霞才开始相信庄遥可能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救她女儿的人。

为了女儿，欧阳霞在汪坤的带领下，来到庄遥的房间。

她拒绝了汪坤的陪伴，是她做的，她一个人面对。

她是来道歉，来请求原谅的，她必须带着足够的诚意才行。

这几天庄遥太累了，白书恩和欧阳瑞相继出事。后来又是欧阳碧玉，她还要帮老爷子去医治欧阳霞。

她忙得像颗陀螺，一刻不停地转。

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不管外界风云变幻，天荒地老。

就在庄遥洗了澡，将要入睡时，门被敲响。

庄遥开始并不理会，甚至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可敲门的人很固执，似要与她比赛耐力。

终于，庄遥不胜其烦，披了件睡袍，开了门，见是欧阳霞，一丝惊讶滑过眼底，很快恢复了镇定：“有事吗？”

“我可以进去吗？”欧阳霞脸色很差，语气透着悲伤。

庄遥直接说：“很抱歉，我很累，想休息一下。如果欧阳小姐没有紧急的事，明天再说吧。”

“庄医生，我为刚刚打了你一巴掌和你不友善的语词向你道歉，对不起！”说着，欧阳霞朝庄遥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欧阳小姐，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了，我是名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我不会做破坏自己职业道德的事，你的来意，我也清楚。不是我不想救，是真的无能为力。蛊毒已经失传百年，如今重现，还有许许多多未解之谜。我只能给你一个提醒，劝劝欧阳碧玉，让她说出萧山的下落比什么都强。”庄遥语气并不友善，欧阳霞那一巴掌可是打在她的自尊上。

欧阳霞仍维持着鞠躬请罪的姿势：“庄医生，请你救救碧玉吧。她都已经生不如死了，如果她知道必不会隐瞒的。”

庄遥被气笑：“欧阳小姐，你这是要道德绑架我吗？那也得我能治啊。”

说完，庄遥欲关门，欧阳霞一惊，伸手挡住。

庄遥眉头深锁：“欧阳小姐，你也不是无名之辈，请尊重一下你自己的身份。”

“我现在只是一个无助的母亲。”欧阳霞满脸悲伤，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庄遥并不想对她恶语相向，她有自己修养和面子。但她没想到传说中高冷又神秘的欧阳小姐，竟然是这么没脸没皮，死缠拦打的人。

“然后呢？”

“我亏欠了她三十几年。”欧阳霞抬起头，让眼眶泛滥的泪重新倒流回眼眶里。

几十年了，她从没有这么无助过。

哪怕是当年发现自己爱上了有妇之夫，还怀了他的孩子时，她很快就做了决定。

离开他，生下孩子自己养。

人生至今，她经历坎坷，可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十分果决，绝不拖泥带水。

向来只有别人求她的份，她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

但为了女儿，她无怨无悔。

“我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听你的故事。”庄遥再一次拒绝。

她的举动激怒了欧阳霞，不管她表现得再卑微，她终究是心高气傲的。

哪怕她已经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可她高傲的自尊不允许如此低入尘埃。

“庄遥，你真的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吗？”欧阳霞问。

唇角上扬，又累又困的庄遥也被激出了怒火：“欧阳小姐还想再打我一巴掌吗？”

欧阳霞看向庄遥，眼眸深处有激流涌动。

庄遥怒气更盛了几分，果然是欧阳松的掌上明珠，求人也求得这么理直气壮，半点不吃亏。

如果她以为用强势压她，她就会就范，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四目相对，火光四射，连空气都弥漫着火药味。

在庄遥惊诧的目光下，欧阳霞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她真的用了狠劲，两个巴掌印清晰可见。

庄遥被欧阳霞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愤怒转为震惊。

“如果庄医生还不能解气，我可以再给自己几巴掌。”欧阳霞目光透着坚韧，庄遥却从中看到一种极致的悲哀。

她是一个好母亲，为了救女儿不惜一切。

“欧阳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说的不是反话，是事实。夏怡洋，阿瑞的妻子，我的干女儿，她也中了蛊，我至今都没有想出破解她身上蛊毒的方法。我真的不是见死不救，是能力有限，有心无力。”庄遥十分无奈地说。

这边的动静太大，有女佣不放心上前查看，看到这样的一幕又不敢上前，怕伤了她们的自尊。于是，躲在楼梯间显得畏首畏尾。

深吸一口气，欧阳霞缓缓开口：“庄医生，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个面子，我们进去谈？”

“好吧。”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庄遥觉得自己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显得有点没人性。

进了房间，庄遥有些尴尬，指了指沙发：“请坐吧。”

欧阳霞也不客气，走到沙发坐下，维持着一个悲伤的姿势，垂下头，无声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庄遥站在原地，亦是不知所措。

她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

她执意不信，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庄遥倒了一杯水，放在欧阳霞面前。

她轻声说：“谢谢。”

叹了一口气，庄遥在欧阳霞对面坐下，语气真诚：“欧阳小姐，我能理解你爱女心切的感情。我再重申一遍，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解不了。我有一个姑姑，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可是，她也被萧山抓走了，欧阳碧玉可能知道她的下落，但她不肯说。”

“还有这种事？”欧阳霞震惊。

“你们母女刚刚相认，你对她满怀愧疚，想用尽一切弥补，我能理解。欧阳小姐，我冒昧说一句，你并不了解欧阳碧玉，请不要完全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她。”庄遥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当然，她也知道一心想弥补的欧阳霞可能听不进去，甚至会对她产生反感。

“庄医生，你在告诉我，应该小心提防我的女儿吗？”欧阳霞果然很护短，一下子便爆怒。

庄遥平心静气：“抱歉，是我多嘴了，如果欧阳小姐觉得不适，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空间一下子又陷入凝滞，欧阳霞苦笑着说：“庄医生，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说真的，听到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我女儿的不是，我并不好受。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心目中的天使，哪怕他们并不完美。你也知道我的一些遭遇，我现在对碧玉充满愧疚。我调查过了，她在大房名下过得并不快乐。身为欧阳家的大小姐，她在上流社会不常露面，更是故意扮丑，降低存在感。她不是沐艳艳的亲生女儿，沐艳艳很难真心待她。从小她就活在怀疑里，怀疑自己的身世，和欧阳姗姗做比较。”

“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执意要生下她，却没能好好照顾她。我已经亏欠了她太多太多，就当是赎罪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她。”欧阳霞将自己的心剖开，血淋淋摊在庄遥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