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瑞半夜回来，夏怡洋正一脸茫然坐在床上，双目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焦距。

欧阳瑞吓了一大跳，不顾自己身上的风霜寒气，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问：“怎么了？”

夏怡洋将头乖顺地靠在他肩上，声音幽幽的，没有脾气，却夹带着一丝惊慌，令人心疼：“欧阳瑞，你去哪里了？”

“对不起，公司临时出了点事，我赶回去处理了下。”欧阳瑞说着善意的谎言在她头顶落下一个饱含愧疚的吻。

夏怡洋缓缓抬起头，定定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俊脸，纤手轻抚着，寒气透过指尖直达心底：“欧阳瑞，你有事瞒着我。”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欧阳瑞掀开被子，要让她躺下，夏怡洋却不肯。

目光坚定看着他，执意要一个答案：“你去见C国的人了，是不是？”

对于夏怡洋能猜出来，欧阳瑞并不意外。

他现在恨不能与她成为连体婴，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只有关于她的健康，让他揪心牵挂。

薄唇微启，欧阳瑞善意的谎言还没有说出口，夏怡洋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唇：“欧阳瑞，经历过这么多，我早已不是当初天真无知的小女孩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都知道。只是，有些感激，不必说，也不想说。但如果你再为了我，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我绝不会原谅你。”

“怡洋……”欧阳瑞静静看着眼前这张柔美恬静的小脸，她总有本事说得他哑口无言。

夏怡洋环住了欧阳瑞的脖子，将脸埋入他脖颈间：“欧阳瑞，我知道你想救我，害怕失去我。我又何尝不是呢？如果我活了下来，却没有你的陪伴，那我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欧阳瑞，活着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夏怡洋第一次如此真切的告白，欧阳瑞心在蜜糖里被人狠狠割了一刀，又甜又痛。

紧紧回拥她，在她鬓边落下无数个细碎的吻：“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永永远远。”

“欧阳瑞，你答应我一件事。”夏怡洋在他胸前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欧阳瑞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却无法答应。

过了良久，欧阳瑞只是抱着她，不回答。

夏怡洋挣开了他的怀抱，与他面对面，水眸无比坚定，一字一顿地说：“我也是个凡人，害怕老病死。可我更害怕的是，我爱的人因我而出事，那样我的余生将会在悔恨和懊恼中度过。欧阳瑞，你愿意看到那样子的一个我吗？”

“怡洋，你别逼我。”面对夏怡洋温柔的坚持，欧阳瑞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不是我在逼你。是你一直在逼我，你用你自以为是对我好的方式强迫我接受，而从不问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夏怡洋的话震撼了欧阳瑞，仔细咀嚼着她的话，欧阳瑞汗颜。

他确实没有跟她商量过，没有问过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确实一直自作主张，因为他害怕她会先他一步离开，所以，他用尽一切方法都要她活下去，活下去。

现在想想，他确实在自私了。

“对不起，怡洋。可是，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有害怕失去你。”欧阳瑞一向淡定的俊颜上笼罩着恐惧的阴霾，他第一次如此真实说出自己的感受。

“欧阳瑞，你太自私了。”夏怡洋眼角滑下一滴泪：“我也和你一样啊，我也害怕你受伤，我也害怕失去你。你……”

太多的指责，夏怡洋说不下去了，因为每一个字都是双刃刀，在刺向他的同时，自己也被割得鲜血淋漓。

夏怡洋无声地落泪，斗大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滚而落。

欧阳瑞倾身，吻去了她的泪。

咸涩入喉，疼痛噬心。

霎时，空间陷入一片凝重的悲伤。

夏怡洋没有再说话，就这么流着泪，静静看着欧阳瑞。她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欧阳瑞看懂她的心，不要再为她去冒险。

欧阳瑞亦不妥协，只要能救她，他什么方法都愿意试。

他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机会，哪怕再渺茫，他也不会放弃。

如同夏怡洋说的，失去了她，他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生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都不妥协。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间的悲伤固执。

欧阳瑞扶夏怡洋躺下，再去开门，见是庄遥，不禁心一颤：“遥姨，你这么早来，是不是……”

庄遥伸手拍了拍欧阳瑞的肩：“别这么紧张，我就是来取怡洋一点血样去化验的。必须是这个时间，且她不能事先有准备，我怕影响了她的内分泌。”

说着，庄遥走了进去。

闻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息，庄遥蹙了蹙眉。

听到庄遥的声音时，夏怡洋就已经爬起来了：“遥姨，你让我过去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庄遥的一眼就看出夏怡洋刚刚哭过，大步走近，惊声问：“这是怎么了？阿瑞，你欺负怡洋了？”

夏怡洋忙挤出一抹自以为十分灿烂的笑：“没有，没有，遥姨，你别错怪欧阳瑞了，是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真的吗？”庄遥满脸狐疑，抓起夏怡洋的手搭在她的脉博上：“怡洋，我是你的医生，你有任何事都不应该瞒着我。否则，你就另请高明吧。”

庄遥生气地放下夏怡洋的手，转身就要走。

夏怡洋拉住了庄遥的手，哀求着：“对不起，遥姨，你别生我气。我和欧阳瑞确实吵了一架，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们为什么吵架？都吵了些什么？”庄遥满脸怒气，刨根问底。

夏怡洋语塞，低下头，不知所措。

庄遥这次异常坚持，非要问个清楚不可：“阿瑞，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才熬过那么艰难的一关，我也告诉过你了，要让怡洋保持心情的愉悦，不能有太重的负担。你为什么要跟她争吵？”

欧阳瑞隐隐感觉庄遥应该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此情此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庄遥为了他们呕心沥血，付出了那么多，他不想再将她卷入这场阴谋里。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长辈和医者，不适合这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好。”庄遥十分生气，步子踩得极重，朝门的方向走去。

夏怡洋见状忙拦住她：“遥姨，你别生气，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保持愉悦的心情，当个配合的病人。”

庄遥失望极了：“既然你们这样拿我当外人，那我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我今天就回药庄去，你们自知为之吧。”

夏怡洋不肯让庄遥走，庄遥执意要走，霎时，气氛十分紧张而尴尬。

“遥姨，我去找C国的人了。”欧阳瑞的一句话让庄遥和夏怡洋都停止了动作。

庄遥难掩脸上的震惊，脚步沉重走向欧阳瑞：“你明知道他们都是些豺狼虎豹，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我别无选择。”欧阳瑞闭上眼，不敢去看庄遥过分失望的眼。

“你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姑姑喽？”庄遥知道欧阳瑞的担忧，其实，她何尝不着急。然，她一直在想办法，没有一刻放弃过。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对她们多一点点信任和耐心？

欧阳瑞坦然迎向庄遥布满失望的眼睛：“我不能让怡洋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排毒之苦，遥姨，时间不等人，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