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跟着感觉走

碑前一个云客，碑中一个云客。碑前的云客双眼闭着，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看到镜中的那个自己……闭着眼的只是他的身体，而他的意识，却早已融入到了镜面之中那个虚拟的世界里。

事实上从闭上眼睛开始问道的那一瞬，云客的意识便已沉入到了问道碑中。

他迟迟没有醒来的原因，并不是胡智仁猜测的那般有了什么新的感悟，也不是张素月猜测的那般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真正被对他颇有微词的秦炎说了个正着：他无法确定自己修行的根本目的在哪里。换句话说，他的道心真的不稳。

你为什么要修行？

意识来到这里的一开始，镜中那道影子便向他问出了这个问题。而本来自信满满的他，在这个问题被抛出来的一瞬间，意识好似突然变得一团模糊，瞬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这种瞬息间的转变，真的是一种奇妙又令人沮丧的体验……于是，云客陷入了漫长的沉吟。

此刻出现这种问题，对于云客来说，其实可以说是偶然，也可以说是必然。

每一位长者教诲初入修行一途的后辈时，除了要传授灵字功法，还要引导他问清自己的本心，这也就是问道的最初形式。而在此后修行中，修行者自身更要时常扪心自问以坚定道心，其重要性甚至还要排在提升境界之前。唯有如此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将来在修行一途走的更远，不会轻易迷失方向。他人在修行的一开始，都是会时常问道本心的，但云客修行至今，却是第一次真正面对这个问题。

无论白玉老人还是黑玉老人，都看中了云客的资质，所以他们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灵字全都注入到了云客识海，宛如使他从一个身无半个铜板的孩童瞬间变成了拥有十座金山银山的大财主。白玉老人与黑玉老人生前散道，修行境界自是高妙绝伦，但这种高境界用以传授灵字，在某种程度上却反而起到了一个不好的作用。

他们境界太高，但云客当时却只是一个修行小白，两者间的差距太大，云客是不容易消化那些高深灵字与感悟的。若是两人活过来亲自言传身教，自然可以以大智慧将这种差距抹平，但奈何他们传授灵字的，都只是生前所留的一道灵识意志…...因而云客后来的修行，都是他自己在摸索中前进的，问道这本来颇为重要的一环，被他无形中忽略而去了，所以此刻出现的这种困境阻遏，其实早已在前面种了因……

…….

“如果说小时候和老酒鬼在一起时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怎样回答？”云客自问。

“那时我虽没有修行，但我想我当时一定是为了变得像老酒鬼一样厉害……”

“当日重明岛尚玉利刃加颈我的性命全在他手时如果问我这个问题，我会怎么回答？”云客自问。

“我想我修行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变得强大，我的命只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如何能甘愿充当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白玉师父传我灵字时如果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如何回答？”云客自问。

“我当时似乎是觉得突然能够修行了，再次见到老酒鬼时总可以向他炫耀一番，以满足一番小时候他从不肯教我的报复心理……”

“黑玉师父传我灵字时如果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如何回答？”云客自问。

“龙息的存在使得我修行灵字歌诀阻力重重，黑玉师父说黑白齐修才能将龙息压倒，我那时修行的目的自是听信了他的话……虽然我越来越觉得他是在骗我……”

……

……

云客修行资质是极好的，他问道艰难，只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没有把握住方向的缘由，但经过这些天中慢慢的思考，他一团模糊的脑海终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乐姑娘修行一定是为了解去小木体内的毒，从而使他快乐的生活下去；蝶衣与轩衣修行一定是为了壮大周氏宗府；素月姑娘一开始一定是为了替父报仇，但后来，她似乎只是觉得修行这件事本身比较有趣……”

从自己的回忆中寻找答案，又尝试着去猜测身边最熟悉的几个人的答案，云客心头变得越来越明朗。

“每个人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似乎并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首先是践行自己的承诺。我答应过乐姑娘要帮她寻找血灵玉，自然就要做到。此外，我并不讨厌修行，而白玉师父黑玉师父更是要我做那千年赌约的见证者与改变者，我且行且看，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我修行是为了什么？我可以为了一个承诺，可以只是为了一种兴趣，也可以为了看更高处的风景……我并没有唯一的那个目的，如果说非得找一个的话——或者，只是跟着感觉走吧！”

“跟着感觉走！”

这几个字出现在云客的脑海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晨钟暮鼓，瞬间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我修行的根本目的，不过是‘感觉’二字！

……

云客一动不动已经在碑前坐了七日，除了甘心留下陪他的张素月，六百级石阶下已再无一人。

修行者可随时引天地灵气入体，对饮食的需求自比寻常凡俗低得多，但张素月只有灵字境洞开数十个灵窍的境界，自然无法做到真正的辟谷。

幸亏留下来陪着云客的除了她，还有一只雪白的小兽。这七日中雪灵兽每日都会出去狩猎一番，每次回来都会衔回一些山果。张素月倚仗这些山果，才撑过了这几日时间。

“云公子，你再不醒来，恐怕就真的无法进入内陵了。”目光注视着云客一动不动的背影，张素月清减许多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浓浓的愁绪。

雪灵兽又回来了，它跳上张素月的肩头，将一枚红彤彤的果子吐在了女子掌心。

“辛苦了！”张素月侧头亲昵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笑意。

“张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张素月心头一跳，惊喜的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长身立于身前，眸中神采奕奕，正是盼了好久终于醒来的云客。

“啊！你终于醒了，你快去，晚了就迟了！”一向安静的张素月一声惊异的大叫，将云客惊了一跳，她没有时间解释什么，推着云客的后背，将他向着更高一级石阶硬生生搡去……

(本章完)